第3章

童年时候的经历能决定人的一生,就好似现在的我想让妈妈重获自由而改变了我们母子的往后人生。

妈妈真的很聪明我教的内容她基本一学就会甚至还把我不用的那些课本都自学了,最近上课我又变回了最初的模样无精打采,脑子里全都是在想怎么让妈妈解脱。

我这大起大落的学习态度自然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把我叫到办公室谈话,由于落后整个学校的老师都挤在一间办公室里办公。

“李文歌,你有什么心事吗?”

面对班主任的问话,我怎么会说实话万一他告诉父亲那我和妈妈肯定不好过。“没什么的,就是最近肚子不舒服。”

班主任对我的话深信不疑,谁让我还是个孩子呢。“这样我去给你拿点药,吃下看看好没好再说吧。”

“谢谢张老师。”我坐在班主任的座位上等着他,这时几个老师从门口走进来。“唉,我姐姐的大女儿星期六结婚还要去城里做客。”

说这话的是我的数学老师,听到他这话我大脑灵光一闪,是呀数学老师有车只要让请他带妈妈进城不就好了。

况且妈妈现在多少也识字会算数,不至于无处可去。

有了这样的目的我找了个借口请数学老师稍妈妈一程,数学老师很爽快的答应了让妈妈星期六早上八点去村口等他。

事情顺利有了着落,星期五我满怀高兴的回家想要告诉妈妈这件我自认为的大事。

只是在接近家门口时我才意识到妈妈还不知道我的计划她真的愿意走吗?

现在的我能舍得让她离开吗?

不过一切犹豫在我走进家里时都不再重要,妈妈又挨打了,父亲则如往常一样拿着酒瓶躺在床上。

妈妈看到我后背过身擦着眼泪,擦干净才面向我。

“小文饿了吧,妈妈这就做饭。”

妈妈在厨房忙碌,我坐在餐桌前表面拿着课本复习但是注意力全在妈妈身上,她就要走了我想把她整个人都映入眼里。

我刚要开口劝妈妈接受我的计划时她却感受到了我的目光,率先开口。“小文要说什么吗?”

事已至此不能拐弯抹角了,免得父亲察觉。“妈妈。”

“嗯?”

“这个家让你很不如意吧,为什么不离开?”

妈妈没有想到我会说起这件事忘了翻炒锅里的土豆丝,我追问。

“妈妈?”反应过来后妈妈把土豆丝盛进盘子里,缓缓开口。“因为有小文在呀!妈妈怎么能丢下自己的孩子呢。”

这简单明了的回答却让我的心五味杂陈,第一次我在妈妈面前哭泣着。“有我有什么用?活得这么痛苦我有什么用?”

见我哭了出来妈妈连忙擦干净手蹲下捧起我的脸。“不准胡说!妈妈有小文就够了。”

我拼命摇着头从妈妈手里挣脱,用力抹了把脸平复心情。“你走吧,我都安排好了明天早上八点去村口等我老师。”

妈妈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逐渐失神。“真的要让妈妈走吗?”

“嗯。”

“好,妈妈听你的。”

事情如我所愿,妈妈终于能重获新生。年纪尚小的我就是如此确信,只是等到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人生充满了局限性。

俩只蝴蝶一旦分开就会在这大千世界中彻底迷失。

妈妈离开了,证据就是往日浓烟滚滚的烟囱今天却特别干净。

我被父亲一顿暴打后我们的父子关系降到了最低点,他对我不管不顾,我对他不闻不问。

他继续酗酒,我则靠着妈妈留下的钱交学杂费。

收拾妈妈留下的物品时我在她的枕头下拿出了一把大约十五厘米的小刀。

自那以后过了一年我升上了六年级,在此之间我靠妈妈种下的桑田采摘桑叶卖给那些养蚕户维持着生活。

每一节课我都学得很认真,我想着将来见到妈妈拿出我的好成绩让她开心一些。

除了读书学习外我最常做的就是去田间地头看着这些广阔田野,我的心就会放空,让我得以稍稍弥补思恋之情。

原本以为生活会一成不变直到六年级下学期,一辆从县医院而来的救护车把我父亲抬入车,我也跟着上车经过一个小时的路程父亲被推进抢救室我都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无力的瘫坐在等待区的椅子上,就在这时她快步向我走来,她显然不同以往。

头发长了一些披散肩头,脸上多了些淡妆,白色短袖外套着一件米色中长款风衣,搭配一条黑色阔腿裤。

好似从前那个落入凡尘的俗气仙子,适应了人间百态以后懂得了如何打扮自己。

我一时口干舌燥,死死的盯着她,忘了该称呼她一声【妈妈】。

在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她已经紧紧的抱我入怀,小声抽泣着,这一刻我才认清她是谁。

我的妈妈,她总是哭,一直哭。

“妈妈。”

“嗯,别害怕妈妈来了。”

唉,有些人你明明恨他,但是在他死去的那一刻你只能想起他的好来。

父亲死了,死于酒精中毒,被陪伴他从早到晚的酒精夺走性命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与父亲没有过像别的父子一样交心,开玩笑,共进退。

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就是一个酗酒打人的醉汉,与我相对妈妈哭得很伤心,哭了很久。

父亲的遗体运回家后,在村里人的帮助下办理了丧事,他们也知道父亲总是打骂妈妈所以也都纷纷劝解。

妈妈换回了本来的村妇打扮,我不喜欢她这样但是她乐意就好。

日子还是如同往常我上着学,妈妈种着田,要说有什么改变的话那就是妈妈有了一部手机,手机那头总有人给她打电话,还有她再也不用藏着一把刀防身。

“妈妈,谁天天给你打电话呀。”我忍不住询问。

妈妈拿过我的数学作业仔细检阅“问那么多干什么?等你小学毕业升入初中就什么都知道了。”

“哦。”

“哎!李文歌,你这道题怎么错了,明明很简单嘛。”妈妈把作业摆到我面前。

面对妈妈的疑问我却没有回答只是呆呆的看着她的脸,生起气的她与平时那个温和顺遂的人有着极大的反差。

见我一动不动她竟用手揪住我的耳朵,我被吓了一跳。

“啊!”

“喊什么!”妈妈被我的反应也惊了一下。

我低下头感到全身都莫名的燥热。“妈妈,你怎么能叫我的全名,还对我动手动脚。”

“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吗?你是我儿子动一动你怎么啦。”妈妈手拿我的笔在草稿纸上把我算错的题重算了一遍。

我还是不想抬头。“可我不想这样。”

妈妈见我情绪低迷伸手捧起我的脸。“你要明白,不论妈妈喊你什么,对你动不动手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儿子,妈妈的小文。”

“真的。”

“不然呢,小文怎么患得患失的。”

“我害怕妈妈突然不见了。”

妈妈亲了亲我的额头,我的全身再次燥热起来。“不会的,妈妈就在你眼前,永远不离开。”

“好。”

妈妈又揪了一下我的耳朵,我已然习惯不似刚刚那样反应激烈。“还发呆!快把错题改了。”

我回过神看着草稿纸上的正确答案,真正确信这一年多不见妈妈在学习上已经远远超过我了,我不禁笑着为她感到高兴的同时我也得加把劲才行。

落后的山村里如果硬要我说一个好处那恐怕就是这一座座大山了,山上有很多东西。

蘑菇和蕨菜是每户人家餐桌上的常客,山鸡。

野兔也时常被人捕到还有院子里一盆盆从山上挖来的树苗鲜花。

总之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真不知离了大山我们该怎样生存,只是世界日新月异容不得我多做选择,唯一能做的只有垂垂老矣时的无限感慨。

我的小学生涯不是很如意的结束了,走出校门后我回首看了看这座有些残破的学校,直到这时我才看到它是如此的包容且光彩夺目。

我收起留恋用尽全身力气跑在下坡路上,跨过铁索桥七拐八绕来到了没有大门,没有围墙却满是亲情的小家陋室里。

“小文!跑慢点家就在这里。”我刚踏进家门妈妈就擦着手从厨房出来,接下我的书包。

我开心的脱下外套。“妈妈,我毕业啦。”

“是。是,不过这才小学毕业不能掉以轻心喏。”

“嗯。”

妈妈把我的书包放好转身走入厨房。

“把汗擦一擦,换身干净衣服来吃饭。”吃过晚饭后妈妈说明天带我去墓地看看父亲,这自然没有什么好拒绝不论怎么说都是家人。

第二天简单吃了点早餐我和妈妈带上祭祀用的东西以及贡品徒步走在上山小径间。

今天的她似乎彻底卸下了村妇身份长发披肩,身着一条碎花连衣裙一双帆布鞋,整个人显得十分静谧轻松。

还好这时的我不甚懂男欢女爱,否则跟在她身后的我必定会因若隐若现的浑圆臀部以及光滑直长的双腿搞得不知东西,不问是非。

我们村的墓地并不远大概三十分钟的路程,依照俗礼给父亲和周边的坟上了香,我们母子向父亲的墓磕了头随后妈妈把一张方布铺在地将贡品食物放在布上。

用碗给父亲盛了些食物倒了一杯酒,我蹲在她身旁清楚的看见那被长发覆盖的俏脸上闪过一丝伤感之情,妈妈把长发拨到耳后轻叹一口气。

“小文,饿了吧,坐下吃吧。”

吃着带来的食物我想安慰一下妈妈正在组织语言时,妈妈先开口说起了往事。

“妈妈是从外省来的,确切的说是被你外公以两万块钱卖给了你父亲。”

我吐出嘴里的食物不禁追问。“为什么?”

妈妈则很是从容一边拌着碗里的凉面一边继续说着。

“妈妈的哥哥大我十余岁是个老光棍,在他三十一岁时终于谈了个寡妇只是到了谈婚论嫁时寡妇开出很高的彩礼,家里把能借的都借了却还差两万。你父亲那时来我们省内打工正巧认识了我哥哥二人和我父亲合计商定后把我迷晕卖给你父亲,等我醒时都晚了十七岁的年纪又没读过书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妈妈撑着额头小声抽泣,我赶忙抱住她轻揉着她的后背,也许是我的安抚给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来到这里后我开始不吃不喝以此抗击你父亲,他没有经验对付女人所以有些害羞近不得我的身。只是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主意他对我说只要我生下一个他的孩子他就放我回家,我只能选择相信即使明知是谎言,生下你后一道无形的枷锁把我钉死了哪也去不了。”

我失落的松开抱住妈妈的双手。“所以妈妈很恨我吧。”

听我说出这种话妈妈万分激动用力牵住我的手。

“怎么会呢,你是妈妈活到现在的希望。只是知道我不会跑后你父亲开始对我动粗,多次对我实施了强奸,为了不让他再次得逞我就拿着一把小刀来防身但是害怕误伤你,所以妈妈只能让你睡你现在的房间这从小到大分开睡也导致我们母子之间越来越生疏。”

微风吹起,我们母子互相抵住对方的额头泪水一同滴在墓地上,化解心中苦难。“妈妈,你辛苦了。”

“都过去了,你要好好读书别像妈妈一样无知,好吗?”

“嗯,我发誓不会再让妈妈感到痛苦,往后余生只有欢乐。”

“好,真是妈妈的乖宝宝。”

收拾好东西妈妈露出笑脸。“小文,该下山了。”

山中墓地间微风轻轻吹抚人的心田,一切不快随风而逝,妈妈盘起长发驻足远望,好似得到了解脱。

下山路上妈妈说她要带我离开,去外面世界好好看看。

我没有答应也不拒绝只是牵着她的手,不愿放手、永远不愿。

两条鱼儿行过窄小的石河,游入汪洋大海犹如重获新生。

只是波涛汹涌的大海真的能让一切如意吗?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