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掌心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她的头顶。
那一下笨拙的、试探性的揉弄，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莉安的心跳，完全乱了章法，砰、砰、砰，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什么啊……这种奇怪的感觉。
陌生的、不受控制的悸动，让她感到一阵恐慌。
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转过身，背对着侠客，快步走向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的任务箱。
她用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脸颊上不正常的红晕，和那双不知该往哪里安放的、冰蓝色的眼睛。
莉安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那会让她觉得像一个彻底的输家。
任务箱的金属门弹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今天的奖励。
两支能量棒，两瓶水，一小盒草莓——又是草莓，这系统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嘲讽他们昨夜的温情——以及两管白色的、散发着淡淡药草味的药膏。
她将东西一一取出，抱在怀里，然后转身。
侠客就站在离她不到两步远的地方，他没有跟过来，只是靠着墙，双臂环胸，那双绿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不再像刚才那样充满玩味和戏谑，而是多了一丝探究，仿佛想从她僵硬的背影里，看出些什么端倪。
“过来。”莉安用尽可能平淡的语气说，但声音里还是泄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挑了挑眉，依言走了过来。
两人在房间中央唯一的那张小桌旁坐下，面对着面。桌子上摆着战利品，将他们之间隔开一道小小的楚河汉界。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中，消毒水的冰冷味道与药膏的清新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气味。
最终，还是莉安先打破了僵局。她拧开一支药膏的盖子，用食指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挤出一点乳白色的膏体。
“脸转过来。”她命令道。
侠客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他非常顺从地侧过脸，将刚才被她“重点关照”过的右脸颊，完全暴露在她的面前。
他靠得很近。
近到能清晰地看到他皮肤的纹理，看到他金色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淡淡阴影，甚至能数清他脸颊上那几颗颜色很浅的、几乎看不见的雀斑。
莉安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她伸出手，指尖沾着冰凉的药膏，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地、触碰到了他的皮肤。
他的脸颊很热。与她冰凉的指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股热度，仿佛带着电流，顺着她的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脏。
莉安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别动。”她低声说，不知道是在命令他，还是在告诫自己。
她开始涂抹药膏。动作很轻，很慢，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指腹，带着那层薄薄的药膏，在他的脸颊上缓缓地、一圈一圈地打着转。
这是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
他们的距离被无限拉近。
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地喷洒在她的手背上，带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莉安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吸入他呼出的、带着他气息的空气。
莉安的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只能低下头，用垂下的、黑色长发，遮住自己的侧脸，试图掩盖那份窘迫。
她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指尖上。
感受着他皮肤的温度和弹性，感受着药膏在他温热的肌肤上慢慢化开、变得透明、被吸收。
她涂得很仔细，连最细微的角落都没有放过。
这不仅仅是在完成一个任务，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用温柔去覆盖暴力的仪式。
“好了。”
莉安终于涂完了半边脸，迅速地收回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她将那管几乎没怎么用过的药膏推到他面前，声音闷闷的。
“另一边，你自己来。”
“为什么？”侠客转过头，重新正对着她。他那双绿色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她看不懂的笑意，“我觉得，你涂得很好。”
“……”莉安咬着嘴唇，不说话。
“还是说，”他故意拖长了语调，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害羞了，莉安？”
“谁、谁害羞了！”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冰蓝色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我只是觉得，我们没必要靠这么近！”
“是吗？”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可是，不靠这么近，要怎么帮你上药呢？”
说着，他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拧开了另一支药膏，也挤出一点在食指上。然后，他向她伸出了手。
“过来一点。”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命令。
莉安僵住了。
轮到她了。
她看着他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看着他指尖上那点白色的药膏，喉咙一阵发干。无法拒绝。因为这是公平的交换。
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微微向前凑了过去，将自己的脸，送到了他的手边。
侠客的手指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他的指腹，比她的要粗糙一些，带着薄薄的茧。当那微凉的药膏和粗糙的指腹一同触碰到滚烫的脸颊时，她浑身都激起了一阵细密的战栗。
太近了。
他们的距离，比刚才还要近。
莉安甚至能在他绿色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缩小的、惊慌失措的倒影。
他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笼罩，无处可逃。
那是一种混合着阳光、汗水和淡淡青草味的、属于男性的、充满侵略性的味道。
他开始为她涂抹药膏。
他的动作，和她刚才的小心翼翼截然不同。
他显得随意而熟练，甚至带着一丝掌控的意味。
他的手指在脸上打着圈，力道不轻不重，却精准地按压着脸颊上每一寸敏感的肌肤。
那感觉，不像是在上药，更像是一种……爱抚。
一种带着挑逗和试探的、让人脸红心跳的爱抚。
莉安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那股从心底升起的、陌生的酥麻感，顺着血液流遍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连指尖都开始发软。
她只能用手紧紧地抓住桌子的边缘，才能勉强维持住坐姿。
“脸很烫。”侠客突然说。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低语。
莉安没有回答，只是将嘴唇抿得更紧了。
他的拇指，忽然离开了她的脸颊，转而轻轻地、暧昧地，擦过下唇。
她浑身一震，猛地抬起眼，对上了他那双深邃的、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绿色眼眸。
“这里的颜色，比脸颊还要红。”他注视着她的嘴唇，意有所指地说。
莉安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昨天被他侵犯时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他用手指玩弄她嘴唇的触感，他强行撬开她牙关的霸道，他舌头在口腔里肆虐的湿热……
“你……”她的声音，因为羞愤和惊慌而颤抖着。
“别怕。”他似乎看穿了她的恐惧，安抚性地笑了笑，收回了那只让她心惊肉跳的手，重新回到脸颊上继续着他未完的上药工作。
“我只是觉得，这个颜色很漂亮。”
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懂得如何张弛有度。在她即将崩溃的边缘，又恰到好处地收回他的利爪，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而莉安，就是那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可怜的猎物。
当他终于涂完两边脸颊的药膏时，她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出了一层薄汗。
他收回手，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目光，端详着她的脸。
“好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明天就不会留疤了。”
莉安一言不发，只是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平复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现在只想离这个危险的男人远一点，越远越好。
她站起身，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走到了房间的角落，背对着他，开始沉默地进食。
侠客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拿起自己的那份食物，在她对面的角落里坐下。
小小的密室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只有两个人咀嚼食物的、细微的声音。
但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空气中那根紧绷的、名为“敌对”的弦，在今天这一连串的事件中，被彻底拨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危险、也更加……令人沉溺的旋律。
莉安一边机械地吃着能量棒，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瞥向对面的男人。
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和他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完全不同。
忽然想起，昨晚他用手术刀为她雕刻草莓玫瑰的样子。
那双总是摆弄着手机和天线、沾满了鲜血和阴谋的手，在雕刻那朵小小的、无用的花时，是那么的专注，甚至……带着一丝笨拙的温柔。
她的心，又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莉安迅速地收回目光，强迫自己不再去看他。
可恶。
这个男人，真是太可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