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返程时按的仍旧是跟来时相同的秘密路线,跟出发时一样,为了妥善避开了皇子殿下会被民众或其他领地贵族目击的可能,他们并没有走笔直通畅的关道,而是在进入了国境后就一路挑选人烟稀少的小径,入城时更是靠着只有王族才能得知的特殊通道,在没有惊动任何势力的情况下进入王城。
自从瞥见兄长的身影钻入马车之后,接下来的这一路便再没有看到他出来过,狄米洛坐在亲信身前,不时从马背上转头回望着平静行驶在队伍中的黑色车厢,有些在意却不知如何说出口。
先前负责传令的军官向他说明过了,是姐姐说有重要的情报要秉告,哥哥才会进去找她,之后两人的身影就再也没出现过。
他想他们现在在讨论的肯定是很重要的大事,才不会一路密谈到靠近王宫了,哥哥都还没出来。
精美绝伦的高耸雕花拱门将整齐有序的队伍在宫门前挡下,控制着高大健硕的黑色军马停在通往宫殿的台阶前,几名亲信纷纷扯着缰绳下了马。
狄米洛身后的那位士兵率先翻身下去,才恭敬地将高度尚不及自己腰部的年幼皇子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驾车的士兵望了眼身后平静的马车,刚要出声提醒,车厢那端就先行有了动静。
当马车的门被推开时,离得近些的亲卫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皇太子殿下异常的情绪。
总是挂着面具般微笑的脸,此刻正罕有的一丝表情也无,整个人就像座冰山一样,浑身缠绕的低气压彷佛有实体的黑雾般,让站在旁边的人都不自主地退开些许。
在他踏着沉重的军靴下了马车后不久,跟着窜出的魔法师女孩倒是面色正常,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光滑细嫩的,像是掐一下都能掐出水来,宛如被好好滋补一番过那般,全然想像不出她在不久之前还被数量惊人的箭矢插成血人的模样。
负责看管水镜的亲信心下暗惊,却没有当场表现出来,只是默默在心中升起对她的深深敬畏。
他是亲眼见过这女孩在他们抵达之前究竟经历过什么的,受到那种程度的伤势都能在短时间内恢复过来,看来此次跟他们一起回来的这一位不管是在攻击还是治愈系的魔法上都有惊人的造诣,甚至不输给宫廷内的首席魔法师。
就不知道能否成为皇子身边的助力。
没给众人太多的思考空间,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情绪的莱昂斯稍一抬手,接收到意思的亲信就立马举步向前,快速聚集到他的身侧。
等兄长和亲信们谈话开始,狄米洛就兴高采烈地摆动着两条小短腿啪答啪答地跑向顾小雨,小小的脸蛋上扬满了笑意,却在离她只有一丶两步之遥时,迟疑而缓慢地停下了脚步。
“阿迦塔姐姐……?你身上的味道怎么好像有点奇怪……”没注意到不远处背对自己的兄长在这句话落下后僵硬一瞬的身影,狄米洛抬头盯着她,漂亮的蓝眼中满是困惑。
“嗯?已经施放过清洁用的魔法了呀,这样还是有味道吗?”换了件带兜帽法师袍的顾小雨愣了一下,抬起自己的两只手闻了闻,又转过身去瞧瞧背后,一番动作下来,除了衣服上带着的淡淡清香味外什么都没发现。
一路上她忙着勾引他哥哥在马车里用各种姿势跟自己翻云覆雨,直到临近王宫了才匆匆整理起来,也许真有什么地方被她忽略了倒也说不定。
讲真,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她也很想洗个澡清洗一下,大腿之间感觉有点黏黏腻腻的,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射在里面的精液真的流下来了。
“嗯,虽然不太明显,但真的有一股奇怪的淡淡气味……”努力搜索记忆中闻过的所有味道,却始终对不上号的狗狗小天使一脸认真。
“唔,你这样说,我更想洗澡了啊……这么说来,只有我有味道吗?你哥哥呢?”
“咦?哥哥没什么不对劲啊,为什么要突然这么问?”
“……好吧,没什么,只是有点羡慕。不过也没办法,毕竟男女构造的差异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阿迦塔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尽量要求自己无视掉背后两个小孩的谈话,莱昂斯用力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正事上。
“狄米洛那里已经经历了一次大清洗,目前安排的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但是安全起见,你们之中派两三个潜行技巧比较好的,从今之后就负责在暗处跟着,一有什么状况立刻回报。”
“是!但是殿下您这边……”
“我会再调派新的人手过来补足这里的空缺,之后的事我自会处理。”
“遵命。”
“那么魔法师大人之后的临时住所,安排在近郊的府邸或是上王城的别院,哪一处比较合适呢?”思考了一下皇子名下现有的几处居所,其中一名亲信出声提问道。
“都不用,给她整理出一个适当的房间,这段时间她就住在宫中。”
这话一出,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写满了诧异。
“莱昂斯殿下……这恐怕于礼不合……”虽说两位皇子都还没有侍妾或宠姬,魔法师大人还救过第二皇子的性命,但贸然将一名没有名分又无亲缘关系的年轻女性安置在宫内,传出去难免影响声誉。
“关于她的身份,在父王召见前,对外就一律宣称是狄米洛招揽的私人护卫。”莱昂斯顿了一下,眸中闪过某种复杂的情绪。
能够使役深渊生物的一国皇后和本身并非人类的帝国皇子,他们两个恰恰都有将勇者这种特殊身份埋在情报网最深处一辈子的理由,这恐怕会是他们之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建立起来的共同默契。
而想起另一个不久前才得知的消息,他再度感觉自己的额头在隐隐作痛。
勾引他发生肉体关系就算了,挡不住她的诱惑而沦陷的自己也该负起一半的责任,但诱哄着自己弟弟跟她签下附带条件的强制契约,没有履行之前不会离开他身边又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身边一圈对此决定皆不甚赞同的亲信,年轻的皇子殿下无可奈何地开了口。
“他们签订过灵魂契约,在揪出绑架狄米洛的凶手之前,她有义务保障他的人身安全。”
“一百米,是他们能够分开的最远距离。”
在被皇子殿下给拎进皇宫并转交给一众女仆之后,顾小雨狠狠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作权力使人腐败的贵族待遇。
莱昂斯很快就离开了,说是手边还有许多待处理的要事,狄米洛本想留下来却被一并传唤走了,剩下来的她在参观完自己之后的临时房间并享用完独自一人的晚餐后,就被跟随在身旁的女仆们给簇拥着推进了王族沐浴的专门空间。
一直都是野外流浪派的她在来到这世界后,久违地享受到在室内温水浴池边上一边被按摩肩颈,一边被女仆小姐姐们悉心服侍入浴的堕落人生。
“啊……好舒服……”浸泡在漂着数种花瓣的芬芳温泉水中,长长的头发被松软的鬃毛刷一下下梳理开来,顾小雨放松了身体,任由全身被力道拿捏得极为恰当的好几双手同时揉捏,晚餐时喝下的肚的果酒在此时起了作用,等到最后被擦干头发扶出来时,她整个人已经软烂得像即将融化的史莱姆果冻。
“莱昂斯殿下吩咐过了,要给予魔法师大人贵客级的款待,如果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还请一定要跟我们说。”回到房间后替脸色潮红她换上宽松的睡裙,温柔的女仆姐姐脸上的那抹笑容堪称服务业的最高典范。
“那么,为了能让您安心睡个好觉,这是加了蜂蜜和薄荷草的热牛奶,请您慢用。”留下还飘着热气的乳白饮品,女仆姐姐弯身鞠躬,恭敬无比地退了出去。
从心里从一数到十,确定再没人进来之后,顾小雨赤着脚走下松软的大床,推开了房内的其中一扇大窗户。
精致的白瓷茶杯被打碎在地,这破碎的噪音突兀地撕开夜色的寂静,偌大的皇帝寝室内只馀几盏灯火微明,里头虽然有不甚明显的人影浮现,却始终不见任何仆从进来收拾。
深绿色的药草汁液被洒了一地,很快就被深色的兽毛地毯吸收,淡淡的草药味飘散在空气中,虽然不难闻,却也无法让人打从心底喜欢上。
焰红如火的贴身丝绸睡裙勾勒出一身妩媚窈窕的身段,有着一头墨黑长卷发的性感女子趴卧在床榻间,裸露的雪白肌肤紧贴着另一具高壮的身体,用胭脂妆点过的红唇诱惑性地微勾,笑意却没有达到那双浅褐色的眼底。
因为不管她的大腿再怎么贴紧磨蹭,身下这个男人跨间的那物就像对她毫无兴致般,不起反应就是不起反应。
“现在反抗又有什么用呢?这次的暗杀虽然失败了,但你的那两个亲生儿子可都把我们当成一伙的,恐怕他们再也不会把你当父亲看待了吧。”涂着丹红色泽的纤纤玉指带着一丝忿恨地抹去中年男人唇边的那点药汁,她轻哼了一声,即使被对方用冰冷入骨的眼神盯着,也丝毫没有丁点畏惧。
如图腾般的墨绿荆棘盘绕在男人的胸口和身体各处,古怪而诡异地扭曲着,如同活物般蔓延在他全身上下,被侵占的面积还隐隐有扩大的趋势。
也只有他们这对帝国中身份最尊贵的夫妻二人才知道,曾经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用武力替这国家打下一片天的伟大皇帝陛下,如今也只不过是一个中了诅咒的废人。
白日里的皇帝就是操控在她手中的人偶,关闭了一切情感机能,虽然无法完全掌控他的心智行为,但却也能让他大致按照自己的命令来行动,仅有在入夜后特定的一段时间内,才能短暂恢复意识的清明,然而这场清醒换来的代价,却是让他的身体一寸也动弹不得。
冷眼望着就快爬上自己丈夫咽喉的藤蔓,洛妮薇心里的不甘就像被压抑的火山那样,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
她和那些躲藏在深山或森林里,像蜘蛛一样在黑暗的角落里等待着捕食往来旅客的愚蠢魔女不同,从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无上的权势,她想要生活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坐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美酒华服,还能接受一国人民的顶礼膜拜。
而站在她身边的男人,除了相貌外,也必须是这个世上众人所钦佩的对象,那些脑满肠肥的油腻人类权贵,光是碰到她的一根手指都该被处以极刑。
她自认比任何一个人类国家的公主还美艳动人,也可以随随便便杀掉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那凭什么那些什么都不会的母猪,只要年龄到了就可以过上比她还要富裕美好的人生?
她想,而她也这么做了,在法洛兰斯帝国的元配皇后驾崩后,她布下一系列缜密的计画,终于让这个国家顶层的贵族注意到自己,并透过魅术和一些手段让他将自己收为养女,之后辗转进入上流社交圈,最后才能成为这位正值壮年的皇帝身边唯一的女人。
可她错估的是这个男人对美色的抵抗力之高,甚至超过了自己过去遇到的所有人类,在他看来,她最大的功用就是替他好好照顾两个原皇后的孩子,诞下自己的孩子更是想都不用想。
心心念念爬到这国家的顶端,遇到的却是这种无意让她掌控的皇帝,这就是让洛妮薇忿而对他下手的缘故。
就算是她下的诅咒,她也没有将之减弱或破除的方法,等到荆棘蔓延到全身,就是她名义上的丈夫确切的死期。
只是之后她没料到的是他对她的防备会来得这么快,除了新婚之初的几次陪寝外,他在开始怀疑下咒之人就在身边后,便连一次都没有再碰过她的身体,更别提让她怀上自己的子嗣。
照这样的局势发展下去,直到这个男人驾崩,她都得不到梦寐以求的权利,甚至连到手的一切都会因下一任皇储的掌权而被尽数收回。
“如果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你也别以为我会放过你和那两个小子。”咬牙切齿地在面色难看的皇帝面前抛下最后一句狠话,她的指甲前端深深刺入他的胸膛,任流淌出来的血液将洁白的床巾染上落梅一般的血色。
她已经赌上了被发现身份的风险从深渊中招来使魔了,要不是那个突然杀出的该死勇者,她早就能将二皇子顺利狙杀,并进一步趁这男人被自己儿子的死讯动摇时入侵他的心神。
“你放心,如果一切真的走到最终那一步,我一定会让你活着看到那两个小子死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