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武赤音建立利益关系、成为共犯后,叶深流感到一种日益增长的满足。
他们双方都有共同的爱好:推理与摇滚乐、连环杀手与谋杀、鼻烟胶卷与暗网。
他们都追寻着刺激,一种能激发肾上腺素与多巴胺分泌的刺激,就像秃鹰寻觅着腐肉一样,底色是黑色的他们也会被黑暗所吸引,黑暗于他们,如同归属般让人安心。
他们应该能成为不错的朋友,但叶深流的字典里没有朋友,尽管他看似有许多朋友。
从来没有朋友,只有利益一致可结成同盟、或者有利用价值的家伙,他才会与他们交往。
前者是同谋,后者是玩具。
当两者失去可利用价值时,他会将他们毫不留情抛弃,尽管他与这些人表面维持着友好的关系,但他们已是弃子。
而武赤音既是同谋又是玩具。
午休时分的教室,学生们分散在教室各处。叶深流在做题,低能儿不在座位上,只会在厕所里抽烟。
“小会长,中午好~”红发少年大大咧咧进了不属于他的教室,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中午好。”
叶深流没抬头,笔尖未停。
“喂!看我一眼啊!不要这么冷淡啊!”他一屁股坐在叶深流前排的课桌上,岔开两条腿抖腿,桌板也开始震动。
前排课桌的主人礼貌地开口:“这位其他班的同学,不要坐在课桌上,你挡住我了。”
“嗯?你再大点声。”武赤音挑眉,戴着狰狞戒指的手指叩响桌面,又踢了下桌脚,那人立马闭口不言。
叶深流命令:“下来,不要坐在别人的课桌上。”
“那我可以和你挤一把椅子吧?”
“不行。”
武赤音顺其自然。坐在叶深流旁边,以近乎威胁的痞气姿态围着他,却以温柔宠爱的目光凝视着他。
“我和你说过,校规不允许进其他班级的教室。”
“人生短暂~何必遵守那些繁文缛节。对了。我刚才在走廊遇到原一了,被欺负得很惨,我这么邪恶的反派都心生怜悯,想出手相助,英雄救美。那家伙长得很好看啊,你为什么讨……”
叶深流拍着武赤音的肩膀,笑着打断他:“别多管闲事,我们爱莫能助。”
武赤音低语:“嫉妒了?我心目中的美只有你。”
“别在教室里说这种亲昵的话,你倒是无所谓。”
“要翘课去我家说还是去情人旅馆说?”
可一旦叶深流真的答应,武赤音就会瞬间脸红,小声嘟囔“我开玩笑的”。
他总吹嘘自己身经百战、夜御数人,其实毫无经验,纯情得像在吹牛的小孩。
一直没有实际的进展,足以让叶深流躁动,就如同雄性动物对自己的领地标记,他想标记武赤音。
放长线钓大鱼也即忍耐之道,他从小就会忍耐,给对方好脸色,正是因为对方有可利用价值。
“嗯,去天台说。”叶深流起身,武赤音紧随其后,两人来到通往天台的楼梯口。
楼道依旧烟雾缥缈。
“叶哥好。”楼道内抽烟的不良们依次问好。
“嗯,诸位中午好。我们准备上去看书。”叶深流保持着天使般完美无瑕的笑容。
付继安靠在墙边抽烟,他印有极荆会会徽的棒球棍随意丢在一旁。
叶深流看似随意地问:“你们最近有见到过贺利田么?”
那个鲨鱼牙的新人,贺利田,跟极荆会不少人称兄道弟,却交情泛泛…………他从一开始,就是内鬼。
叶深流本来只是怀疑,但在搜索了贺利田这个名字之后,取自漫画人物的假名彻底落实了嫌疑。
有人回答:“那小子上次说赢了一笔钱,在网上找妓女脱处,他把全部钱打过去,就被妓女拉黑了,他还找我借钱呢。”
付继安恼怒无比,“妈的,他也和我要过钱,说有新的网络币能大赚一笔,说三个月后返利给我。”
另外一人立马帮腔:“他也和我这样说过!我这个月的收入全给他了。”这人话音未落,武赤音像是发现了什么,他挑起眉毛弯下身,揪起他的衣领,从对方嘴里夺下香烟,嚣张地挑衅:“上次来找我麻烦被我打的满地找牙的懦夫,我找你很久了,你他妈躲这里啊!”
那凶恶暴躁的语气使得被拽住衣领的不良畏惧地一缩,他作势要打……
叶深流呵斥道:“武赤音!给我上去!”
“啊!”
“我们在谈正事。”
武赤音一脸不满,放下不良的衣领,独自上了天台,他炫耀般群体嘲讽。“看叶哥的份上,我今天就不揍你了。喽啰们乖乖看好门。”
叶深流不想再带这家伙来第二次了,他耐下性子,询问贺利田骗钱的时间点,恰好是投名状任务那天后,看样子,他已然发现身份暴露,便趁着最后的机会大捞一笔。
这家伙觉得不会和极荆会成员再有交集了?
他冷冷道:“你们被骗了,他不会再还了。”
付继安再也无法忍受,操起球棍大吼:“我下次见到就去问他!这小子要是真的不返利,老子就把他剁了。”
“把你们知道关于他的消息全告诉我。”
“他没上过初中,貌似在啃老,不过他运气特别好,赌博很厉害,最近他都在玩纸牌赚生活费。”
眼睛容不得沙子的白御会和这种混混成为盟友?
“哦!对了!他说他有俄罗斯黑手党背景!”
贺利田显然是一个中二病的幼稚鬼,色欲熏心还被骗光的可怜虫…………根本不配当我的对手。叶深流深感失望,“他只是在吹牛而已。”
“鲨鱼牙那小子的阴毛是金色的,鸡巴大的像头驴,喂!我是听别人说的!你们别这么看着我!”
叶深流来了兴趣。
异性恋的单身处男,没有理由染阴毛。
贺利田极有可能是白人或混血儿,外貌却是亚洲人模样,能做出如此精妙的伪装,身份必然不会简单。
从他在身份败露后骗极荆会成员的钱这一点来看,他有自信被骗钱的极荆会认不出他。
究竟有何目的?
唯一的方法只有抓到贺利田,“温柔询问”一番。
叶深流思忖道:“你们确定上面没人了?你们上次可是让一只翘课的小老鼠留在天台上了。”
被提到的“小老鼠”从天台上探出脑袋,饶有趣味地观察楼道里的不良少年们。
“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了。”
叶深流脸色阴沉:“这里不再安全了,以后去店里开会。”
他向天台,天台被和煦的阳光所笼罩,凉爽的风让人倍感舒适。
两人一同来到天台上的长椅旁。
武赤音擦拭着本就干净的长椅:“弄干净了,坐吧!”
独处的环境让武赤音耳根微微发红。他故意用开朗过头的语气转移话题:“最近的连环杀人案件,第三个受害者出现了。”
“我已经知道了,这次被杀是独居的老年女性。”
那是发生在居民区中,针对老年人的连环杀人案件。
第一名死者是56岁的独居男性,因药物成瘾和家里人断绝了关系,屡次出入戒毒所,自戒毒所回家后,当晚就在街头被杀害,死因是机械性窒息,尸体有被球棒击打过。
第二名死者是76岁的老年男性,与儿子分开居住,数日后发现了被击打至头颅全碎的尸体。
死亡时间是第一起案件的次日。
第三名死者是66岁的老年女性,独自居住,遭受过棍棒打击,头颅全碎。
“啊,这个凶手对老年人有很大恨意,哼,大概是那种一边骂‘老东西浪费社会资源’,一边自己也没活明白的垃圾。”
叶深流点头,凶手以老年人为目标,进行着仇恨犯罪。
“越是老龄化的社会,年轻人对于老年人的敌意就越大。资源是有限的,两方都在争夺着社会资源必然会造成矛盾,你看到网上的评论了么?那正是敌意的体现。”
“汹涌澎拜的恶意,看到这样的发言,每死一个老年人,国家就少付一份养老金,死的好死的妙之类的评论……这些人是不会变老吗?我可不会变老,因为我是吸血鬼啊~”武赤音张开嘴,舔弄着德古拉钉,虎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那我是吸血鬼猎人。”
“你是吸血鬼伴侣。”
“你的虎牙磨过么?怎么这么尖?”
武赤音笑容瞬间冷了下来“没有,我天生就长这样,小时候我一直想去整牙。”
虎牙是这家伙的逆鳞?恐怕因为虎牙被人嘲笑过吧?
“不用整,我很喜欢。”
武赤音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对了,我觉得社区的社工很可疑啊!我连我的邻居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凶手两次跑到独居老年人的家中杀人,只有社工,护工之类的职业才会知晓哪里有老年人吧?”
“凶手之所以选择老年人下手,除了针对特定团体的仇恨犯罪外,还有一个可能:凶手的条件限制了他只能杀老年人。”
“比如?”
“比如年龄小体力弱之类的自身条件限制,只能选择容易制服的老年人下手。”
“年纪小、体力弱,我面前不就有一个吗?凶手是你吧?小会长?”武赤音刻意拉长了语调。
叶深流意味深长笑起来,“你真聪明。凶手的确是我,我在引导着我们的谈话,让你发现真凶。”
武赤音抱着双臂,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吧?”
“我在夜晚的街头发现了第一个目标,一个极其瘦弱的老年男人,他体重大概不到100斤,他摔倒在地上,我假意上前搀扶时掐死了他,因为死的太快了,我就用球棒打了他的尸体12下。第二个目标是独居在家的老年男性,我发现他时。他在院子里浇花,我冲过去,用棒球棍对着他头部猛击了30多下,我才离开。年龄小、体力弱的我无法制服成年人,只能选择老年人和小孩子下手。”
武赤音的笑容凝固了。
“让我告诉你只有凶手才知道的事情吧。”叶深流从口袋中掏出一条手帕:“这是第二个死者的手帕,也是我的纪念品。新闻报告中并没有提到丢失了一条手帕。”
他轻轻晃了晃:“你要看我的纪念品吗?”
武赤音脸色发白,猛地起身四下查看,又跑去拉开楼梯门确认,才返回。
“你放心,刚才的话除你以外没有人听到。”
他在叶深流心中的利用价值,又增加了。
叶深流笑容愈深。
武赤音重新坐下,勉强挤出笑容:“你一本正经编故事,我差点都信了。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能隐藏在人群中这么多年了,即使是再荒谬的谎言,你表达和神态也会让人信以为真。”
“你怎么发现我的隐藏?”
武赤音伸了懒腰,嘴角重新绽放了玩味的笑容:“身为同类的直觉外加潜在的可交配对象,我看了你在新生入学大会和演讲大赛的视频片段,看了50多遍,因为你真的太可爱了,你的眉眼幅度非常小,皮笑肉不笑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我笑得有那么虚伪?”
“小会长的笑容在学校被称为天使的微笑。却是伪装成天使的恶魔,而本大爷是吸血鬼~我们天生一对~”
吸血鬼德古拉是恶魔撒旦的仆人。
叶深流微笑点头:“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