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时节,安国公府后园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如云似霞,压满了枝头。
楚凝坐在窗边的绣架前,指尖捻着五彩丝线,却久久未落下一针。
近来身子总是懒懒的,晨起时还常伴有阵阵恶心,食欲也较往常差了许多。
贴身侍女锦书细心,瞧出主子的异样,悄悄请了府中医官来诊脉。
老医官捋着花白的胡须,闭目凝神诊了许久,方才睁开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恭喜夫人,这是喜脉啊,已经一个月了。”
绣花针从楚凝指间滑落,悄无声息地扎进地毯里。
她怔怔地望着老医官,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手下意识地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消息很快传到了顾霆耳中。
那日他正在书房与幕僚商议边关粮草事宜,管家小心翼翼地叩门进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众人只见安国公向来冷峻的面容上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执笔的手顿了顿,墨点滴落在宣纸上,慢慢晕开一团黑迹。
“今日先到此为止。”他忽然起身,打断了正在发言的参军。
幕僚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多问什么,只得恭敬退下。
顾霆独自在书房中静立了片刻方才举步。穿过层层回廊时,他的步伐比平日略显急促,袍角带起微风,惊落了小径两旁初开的梨花。
楚凝的院中比往常安静许多,下人们走路都放轻了脚步,说话也压低了声音,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见到国公爷到来,众人皆屏息行礼,眼中藏着几分窥探的好奇。
顾霆挥手让众人退下,独自走进内室。
楚凝正靠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件未做完的小儿衣裳,见他进来,忙要起身。
“不必。”顾霆的声音比往常柔和了几分,目光落在她手中那件小小的衣物上,顿了顿,“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楚凝轻轻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细软的布料:“还好,只是有些嗜睡。”
顾霆在她身旁坐下,两人一时无话。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衬得室内越发安静。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依然平坦的小腹上,那里正孕育着他的子嗣。
他虽已有四个孩子,但这毕竟是他续弦后的第一个孩子,开枝散叶是他作为家主的职责。
然而除此之外,顾霆心中还涌动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奇异感受——某种陌生的、近乎柔软的情绪,与他平日冷硬的心性格格不入。
自那日后,顾霆踏足楚凝院子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有时是午后闲暇,他会过来坐坐,偶尔问及她的饮食起居;有时是晚膳过后,他会多留片刻,不再像从前那样匆匆离去。
因着孕初期不宜行房,他们之间反而多了些单纯的相处时光。
每次顾霆到来,楚凝总会先迎上去,踮起脚尖抱住他,将柔嫩的唇瓣贴上他的。
起初顾霆有些僵硬,但渐渐地,他开始接受这份亲近,甚至偶尔会回应这个吻。
楚凝的吻总是温柔而缠绵,带着几分怯生生的试探,又藏着不容忽视的眷恋。
她会轻轻吮吸他的下唇,然后用舌尖描摹他唇线的轮廓,直到感受到他一丝丝的松动,才大胆地深入。
顾霆发现自己在逐渐习惯这个仪式。
那双执剑批文的手,不知从何时起,会轻轻扶住她的腰身,防止她垫脚太累。
鼻间萦绕的不再是熟悉的墨香和冷冽的空气,而是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香气,似兰非兰,若隐若现,竟能奇异地抚平他终日紧绷的神经。
一吻结束,楚凝总会满足地钻入他怀中,寻个舒适的位置偎依着。
顾霆则僵硬地任由她抱着,最初只是被动接受,后来竟也偶尔会伸出手,轻轻环住她日渐丰腴的身子。
这样的夜晚,他们常常相拥而眠。楚凝的呼吸渐渐平稳绵长,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间,带来几分痒意。顾霆却往往久久难以入眠。
月光透过纱窗,洒在怀中人安静的睡颜上。
他低头便能看见她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平日里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眸此刻紧闭着,减去了几分疏离,多了些柔弱。
她的唇微微红肿,是方才亲吻留下的痕迹,无端添了几分媚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