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上坡和下坡

2022年1月8日,在前一年一夕之间被一纸文件锤爆的新东方俞敏洪发文,称要“在不确定性中做确定的事情”。

有自媒体称老俞是“真汉子”。

我也认为,确实是。

你看,历史上总有这样的人,大开大合,波澜壮阔。

即使是事关男女,也会留下“金屋藏娇”、“娶妻当娶阴丽华”这样的励志名句,被后来之人各种引用。

即便这些都是后人穿凿附会的,我们也会认为其人其事合情合理,理所当然。

这些人的伟大,恰是因为世上能够与他们比肩的人凤毛麟角。

而如我这般唧唧歪歪的碎碎念,若说还有什么价值,那可能是因为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像我这种的。

我前面讲述的那些事情,都是一些琐碎的日常,在其事发的当时,既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没觉得有值得特殊关注的地方。

如今我回望过去,就如同是从一潭湖水下面向上望去。

阳光照在水面上,闪着粼粼的光。

过去时光中那些人的影子在这波光之中陆续闪现,登场。

如果有什么浪漫或者感伤的成分,那可能是因为加上了回忆滤镜的原因。

我认为浪漫是可以创造的,且与一时一地有关,或者说大多只能囿于某时某地。比如那部有名的浪漫电影《爱在黎明破晓前》(before sunri

se),两个陌生人在某个地方偶遇,共度浪漫一夜,然后分开,这就足够让这两个人只记住对方美好的一面,各自怀念一辈子的了。

如果这事还有后续的发展,这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了,也难保不会过成一地鸡毛那种的。

浪漫主义就变成了批判现实主义。

赛琳娜走后,我出乎意料地感到了一丝失落,也不再有那种骚气哄哄的毛躁。

大概男女共处一个屋檐下,即使不是每天都颠鸾倒凤,也同样具有调和阴阳的效果吧。

感恩节之后的一天晚上,刚刚下班回到家不久的拉娜过来,手中拎着一个袋子,里面是四四方方用绿色叶子包着的越南粽子还有香肠。

把东西放到茶几上,拉娜看似很轻松地说,我爸本来是让我邀请你一块儿过感恩节的,我说人家要和女朋友在一起呢。

喏,这些是他让我带给你的东西。

接着,她很夸张地四处望望,又“随意”问道,你女朋友走了,不住这儿了?

我没有心情解释赛琳娜到底是不是我女朋友,只是简单地说,嗯,走了,也回她爸爸家了。

大概是我的衰样刺激到了拉娜。

她再没言语,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又说,听我爸说那三个孩子差不多每天都过来玩,你也不用太麻烦了,我… … 我们可能很快就要搬回他们外公外婆家了。

对于拉娜这么快就要搬回去,我很吃惊,也为她感到难过。

与此同时,我也认为这是一个必然的,合情合理的的选择。

一个女人领着三个小孩子自立门户,实在是太难了。

我看到过她焦头烂额的情形。

说实话,如果没有她的父母还有我时不时地可以帮到她,她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但是,如果我们在如此情形下分开,又实在是可惜了我们当初的交往。

一个人的社交网络是什么样子的,应该是这个人所做的各种选择的结果。

我和拉娜现在这样别扭,当然是我之前的各种享受自由,各种“作”的结果。

但是,我并没后悔,也没有想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我觉得我的所作所为就是雄性动物的一种本能。

或者保守一点,剔除那些“美好的”物种,是许多雄性动物的一种本能。

如果让当下的我重新选择,此时正值寒冬,因为奥密克戎,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困守家中,我会认为,已经明明白白地说过“不相信婚姻”,已经明确了是“friend with benefits”的关系,那么,仅与拉娜一个人

好好地维持这样一种温馨不好吗?

可是,如果换一个时空,比如春天,赵忠祥老师所说的动物交配的季节,或者是夏天,万物竞发的时候,我不敢说还会持相同的观点。

为她感到难过是因为,她当初选择独自带着三个孩子生活,肯定是想过一种她自己渴望的生活方式。

可是,成年人诸多的身不由己,让她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甚至是不太体面地逃跑。

我对她有一种心有戚戚焉的感觉。

不同的是,正如我之前说过的,生活还算待我不薄,在我重新选择一种生活方式的时候,还算体面地挺了过来。

我想,我们之间一个关键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她还处于人生的爬坡阶段,一个不折不扣,不容喘息的时陡时缓的漫长斜坡。

而我,不管说是处于中年危机阶段,还是说马上就将要面临着中年危机,面对的都是一个人生的下坡阶段。

我甚至可以无所用心,就随它去吧。

即使那样,也不至于难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且,我也是有些规划的。

为我的草坪护理公司所做的准备,已经七七八八的了。

车子早已换成了皮卡,福特150,当然是二手的。

也经常关注kijiji网站,淘到了一些必要的工具。

之前儿子大学注册的时候,我就是开着刚到手的皮卡送他们母子去的。

关系变了,看人的角度也相应地发生了变化。

此时我和前妻两个人互看对方,看到的都是对方的优点,是值得另一方感激的地方。

那一天我们一家三口人都很轻松,高高兴兴的。

唉。我们一家三口,也算是吧!

那天到中午的时候,已经帮儿子把他的新宿舍布置完毕,我们三个人一起上街去吃饭。

去了那座小城中唯一一家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的中餐馆,懂事的儿子主动张罗说他要请客。

从高中起,儿子就在打暑期工,虽然大学的费用我和前妻两个人都有出钱,但是他说请客,也说得过去。

吃饭时我和他们两个人讲了我计划开始的新生意。

儿子担心地提了好几个问题。

前妻虽然没出声,但是在我同儿子讨论时,注意到她也在专心地听。

我明白,在他们眼里,我还是那个得过且过,毫无上进心的男人。

我告诉了儿子我目前正在为公寓做的草坪护理工作。

让儿子看我晒得黑黢黢的脸,胳膊,还有我已经变得紧实的腹部。

关键是,等明年我的生意开始运作的时候,还可以拿到两个公寓管理处的合同,这基本就保证了我新公司的费用,不会亏损。

听着我满怀信心地侃侃而谈,那两个人都为我感到高兴。

儿子兴奋地要了三瓶啤酒,庆祝我们将要开始的新生活。

还确实是,那天高兴地举杯的三个人,都将要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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