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当安荷茂说起“灵魂不适配身体”的时候,我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李晓欣”这三个字。因此,下了车,我快步走进教学楼,直奔办公室。
然而,直到第一节课的预备铃打响,我都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从昨天起她就没露面了。听说她家里出了点事,可能请假了吧?”
问起隔壁桌的范老师时,他如是回复道。
“家里的事……你是说一周前她家长来学校闹事的事?”
“哦,那已经是一周前了啊……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耸了耸肩,继续低头批改作业。
“而且,如果你找她有事的话,直接打她电话呗。”
也对。
我掏出手机,拨通李晓欣的微信电话,然而听筒里却只传来一阵冷冰冰的忙音。
嗯?
我又试了几次,结果都是无人接听。
一种不好的预感逐渐爬上心头。
我又一次回想起,两周前的今天,她突然穿上深V领连衣裙加黑色连裤袜。
她当时用“想要偏离常态”来解释,但……假如那时她已经偏离常态了呢?
假如她和我一样,是被某个变态男所附身了呢?
甚至,假如她现在的失踪,是因为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像是去卖淫,然后被抓进看守所——才导致她现在既无法接我电话,也无法来上班?
我顿时感到一阵恶寒。
不过,既然眼下联系不上她,还是先不乱猜了。我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更关键的问题是:“他”,那个变态男,到底是谁?
坐回工位上,我盯着桌上的咖啡杯,脑海中反复回放那个男性视角的记忆:那双手年轻而有力,皮肤光滑,没有成年男性常见的粗糙感,显然属于一具年轻的躯体。
再结合他对梁水叶的执念,以及选择我作为附身的对象——
他应该是这所学校的一名男学生,而且,多半是我的学生。我推测到。
但,为什么是我?
我皱起眉头,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为什么他不直接附身在梁水叶身上,而是选择了我这个女性老师?难不成他对我也有某种特殊的感情?
这些问题,或许只有直接问他才能明白了。
——既然我有着他的一部分记忆,那么我应该会对他的名字产生某种亲切的感觉。
我打开电脑,调出学校的学生名单。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我的手指悬在鼠标上方,心跳逐渐加快……
嗯?
就在我以为这将会是个漫长的过程时,我的视线停在了高二冲刺班的第一行——安泽楔。
他是我上个学年带过的普通班学生。
那时的他成绩不错,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的角落,长相清秀,五官端正,待人和善,只是性格有些内向,不太爱与人交流。
曾经有一次点他起来回答一道思考题,他讲得条理分明,让我记住了他。
但,我能确信,自己对这个名字有感觉的原因,绝非是那次课堂提问——我现在感觉到的,完全是看到“自己”名字时的感受。
一想到这个曾经让我印象不错的学生,曾猥琐地一边想象梁水叶穿着白丝踩脸一边导管,之后还将那份下流的欲望强加给我,我胃里就一阵翻涌,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
但我该怎么面对他?
直接冲过去质问“你是不是对我用了附身药”显然不现实,不仅没有证据,还会让我显得像个疯子。
我必须找个合理的理由,但我能找到什么理由呢?
人家都已经分进冲刺班了……
正当我皱着眉头思考对策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瘦削的身影低着头走了进来——
安泽楔!
他抱着一摞作业本,缓缓走到范老师桌前。正当他放下作业本,准备转身离开时,范老师叫住了他:“这次作业是自己写的吗?”
“……”
他像是没听到范老师的质问一般,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侧,没有半点想要解释的意思。
“这半个月是怎么回事?你身为化学课代表,怎么突然开始糊弄作业,或者干脆就不交了?而且这次月考化学还没考及格?你知不知道冲刺班的竞争有多激烈……”
——他的身上有一种“缺失了一部分灵魂的感觉”。我确认到。
不过,他现在的样子的确和“失了魂”没什么两样:他的眼神空洞,嘴唇紧闭,连一句辩解都没有,只是偶尔点点头,像个提线木偶……
我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
或许正是那瓶底量的附身药,将构成他人格的最重要的两样欲望剥离了出来,“送”给了我。
从我脑海中对那款卡牌游戏的莫名喜爱,以及对梁水叶的狂热爱慕,我倒是能猜出他为什么要喝下附身药:他多半是从那个游戏群里认识了梁水叶——就像她之前说的,虽然她没有实名,但毕竟是一个学校的,她多半已经被认出来了——然而,以他内向的个性,他多半不敢向她表白,然后,这份感情在心里积压得太久,最终演变了他饮下附身药的勇气。
“如果‘自己’做不到,换成‘别人’应该就能做到了吧。”大概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他饮下了瓶中最后那点浅紫色的药剂。
然而,那点药剂无法让他的灵魂完全离开身体,只够他把他的欲望和执念转给我,自己却变成了如今这副空壳般的模样。
但,如果是想要追求梁水叶的话,为什么附身对象会选择我,而不是某个男生?
——我只用了两周就让梁水叶对我敞开心扉,而以梁水叶的性格,其他男生估计很难走进她的内心。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一阵戏谑。
“……行了,你回去好好反省,下周作业必须补齐!”范老师终于结束训斥,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脚步依然缓慢而沉重。
“噗……”
或许是因为他现在的模样足够悲惨,明明应该对他感到愤怒与恶心的我,此刻却不由地笑了出来。
“你认识安泽楔吗?”
午休时,犹豫再三,最终好奇感还是战胜了膈应感,我向梁水叶发消息询问道。
“谁?”
而她回复了这一个字。
毕竟他们高一高二都不同班啊,只是这未免也太……
我再一次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