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完那句话,蒲驰元就有点后悔。
太直白了,不准让她给其他男人花钱,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占有欲。
占有欲意味着什么?
动心,才会想要占有。
陶南霜会误会吗?
她会不会以为,他这番话是因为喜欢、是因为动了真心,才想强势地介入她的生活?
如果他们之间这种心照不宣的“包养关系”因此被打破,他又该如何应对?
如果她顺势要求名分呢?
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自己?
这似乎是最干净利落的做法,可若是她不依不饶该怎么办?陶南霜会是那种人吗?
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不像。
陶南霜的同学给她分享了一款新游戏,大型格斗类型,自由度超高。
因为最近刚发行的知道的人还不多,陶南霜听到就来劲了,游戏瘾当场点燃。
同学兴致勃勃问她要不要一起玩,实则悄悄打小算盘,这款氪金游戏指不定能让陶南霜送很多装备。
“不了!我另有人选!”陶南霜拒绝得超干脆,同学当场傻眼。
陶南霜上课时偷偷玩手机,扣字给裴开霁发信息,介绍了这款游戏。
对面回复速度很快:“一起玩?”
霜:“就等你这句话呀!”
裴开霁:“现在么”
霜:“我在上课,等我晚上回去,七点钟?”
裴开霁爽快应下了。
中午蒲驰元需要面见一位从新西兰来访的教授,他叮嘱陶南霜自己去吃饭。
陶南霜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发脾气吗?
蒲驰元盯着屏幕琢磨,没有表情包,也没有多余的情绪,看起来像是在生闷气。
那他该解释一句吗?
不对,他为什么要解释,他提供了钱,情绪价值是陶南霜应该给他提供的。
很显然,这是她的不称职。
陶南霜只是忙着下载游戏,根本顾不上回消息,对蒲驰元此刻的头脑风暴一无所知。
没有蒲驰元接她,她也懒得去吃饭,一个人窝在阶梯教室研究游戏机制,刚发行的新作,网上攻略少得可怜。
裴开霁打游戏的技术其实不如蒲驰元,但他学得快,陶南霜不自觉代入了“老师”的角色,迫不及待想带他一起,在学习游戏这件事上,她比做什么都卖力。
“陶南霜。”
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陶南霜应声抬头。
阶梯教室的前门站着一个寸发男生,蓝白线条的格子外套,里面纯色短袖上印着一个小众潮牌的Logo,脚上的黑色球鞋是某品牌的经典收藏款。
封修平迈上台阶朝她走过来。
“封修平,还认识我吗?”
“认识啊,你跟蒲驰元是朋友嘛。”
陶南霜和他的朋友一起吃过饭,如果她没记错,他和被蒲驰元打过的桑新觉关系更近。
想到这,陶南霜突然变得警惕起来。
蒲驰元说过,桑新觉那帮人可能会来找麻烦,但今天上学的路上,他说事情已经解决了,桑新觉没那个胆子再出现在学校里。
“你有事吗?”
封修平笑着坐下,陶南霜坐在过道,他就坐在过道另一头,手肘搭在后排桌面上,支着脑袋,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同是富二代他看起来没什么架子,骨子里却透着一种对“下层”不自知的高傲,眼神里的那种轻蔑,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蒲驰元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没上限。”陶南霜认真回答:“不过我问他要一个亿,他没给。”
原本想借此侮辱她,听到他诚恳地回答,封修平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那你,就没想过换个金主?”
“为什么要换。”
陶南霜不觉得蒲驰元有什么不好,他们相处还挺融洽的,蒲驰元也没有让她觉得不能忍受的坏习惯,至少目前看来洁身自好,陶南霜最怕得性病了。
“那你应该不清楚吧,蒲家等级森严、极其传统,门当户对这四个字是刻进族谱的,他现在玩一玩可以,但真要结婚,你绝对是第一个被踢出局的。”
“我不在乎这个。”她懒得抬头:“我要是真喜欢他,我还拿他钱干什么。”
陶南霜觉得他耽误自己看游戏攻略:“你是为了帮桑新觉出口恶气吗?那你应该去找蒲驰元,找我没用。”
封修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真没想着要跟蒲驰元结婚?”
陶南霜:“神经病!”
“靠,你骂谁呢!别以为蒲驰元护着你,你就无法无天了。”封修平居然被一个被包养的妞骂,面子彻底挂不住。
陶南霜收拾东西准备换个地方,封修平站起身拦她去路:“我跟你说话呢,给我坐那!蒲驰元是不是没教过你规矩。”
“滚啊!”她学起蒲驰元平时那副冷傲腔调:
“你以为你是皇帝第几个子孙啊!这么喜欢显摆赶紧找个风水宝地陪你爹下葬!”
“我操?”
封修平被骂懵了,眼见陶南霜要走,他抓住她的胳膊,决定要给她来点硬的。
陶南霜一个反手握住他的手臂,朝着他小臂恶狠狠咬了上去。
“啊艹!!”
他吃痛松手,陶南霜立刻撒腿就跑,两条腿一蹦就下俩台阶,转眼间就消失在门后。
桑新觉坐在一辆跑车里,脑门上一圈纱布还没摘掉,看到封修平表情难看从学校里出来,捂着手臂,不知道为什么像条灰溜溜的落败狗。
封修平坐进副驾驶,桑新觉一看他这副样子就有了答案。
“不是,你一个男的居然干不过她一个人?”
封修平撸起外套袖子查看伤势,桑新觉瞥见那圈牙印都紫了。
“她属狗的啊!”
“操!”封修平深呼吸:“他大爷的!我就是对女的下不去手才让她反咬一口,你怎么不动手啊,非要让我去。”
“我也想啊!”桑新觉梗着脖子,眼底憋着一股屈辱的恶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
“蒲驰元说我要是敢左脚踏进学校大门,他当场就把我右腿碾碎折了。”
“……”封修平觉得他干得出来这事儿。
同在这个圈层,蒲驰元看上去是最恪守规矩的那一个,他把自己周围犁出一亩三分地,界限分明,不越线,一切好说。
但凡触碰到了,他宁可自毁,也要把对方置于死地。
蒲驰元这人墨守成规到了偏执的地步,“老实”到蒲家对他给予了近乎无限的包容,只要不是大逆不道,动摇根本的事,家族都会为他兜底。
这种无形的支撑,加上他本身那股鸷狠的劲头,让他们这一圈人都对他心存忌惮。
“你就咽下这口气吧,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我碰不了蒲驰元,我还弄死不死她吗!我就不信他敢为了陶南霜跟他家翻脸。”
陶南霜这人就是蒲驰元最好下手的弱点,哪怕蒲驰元只当陶南霜是个玩具,那也是写了他名字的,毁了他的东西他肯定不爽。
桑新觉捏紧了方向盘,他发誓必须要看到蒲驰元吃瘪的脸色。
蒲驰元今天很忙,疲惫到甚至不想开车,司机前来接他回家。
路上他接到家里的电话,询问他今天的面访。
过程很顺利,但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他兼顾了太多学科,那位从新西兰远道而来的教授主攻可持续能源管理,又涉猎国际贸易,这正是他未来想要搭建的框架之一。
他很清楚,单一的金融管理早已不能满足家族企业的走向,能源转型、环境政策、跨国合作,这些都是下一代必须提早布局的棋盘。
教授对他的跨学科背景颇为惊讶,商讨到最后也无法给他一个更详细的规划,但最好的结果肯定是留学,以他的本领,当下的学科是没办法完全满足他要的成果。
蒲驰元这个年纪,若真要留学,早就该出国了。
同辈的继承者们多在高中便已远赴海外,而他并不急于此事,家族产业的接班尚需时日,眼下仍有长辈与旁支在肩负责任,他只是未来的候选人之一,正因如此,他才得以留在国内,从容积蓄。
陶南霜的鞋子被随意踢落在玄关,东一只西一只,蒲驰元只看一眼就知道,她一回来就径直扎进了游戏室。
他换好家居服,才不紧不慢地走向地下一层。
游戏室里,陶南霜正戴着耳机瘫在沙发上,姿势狂放得近乎嚣张,两腿M分叉着,脊椎以扭曲的角度半躺半靠,脑袋歪向一侧,指尖在手柄上疯狂按动,嘴里还不停高声指挥。
新游戏让她彻底上了瘾,眼中燃烧着纯粹的胜负欲,大屏幕闪烁的光在她兴奋扩张的瞳孔里闪烁。
莫名地,蒲驰元感到一直绷在肩上的情绪悄然松懈下来。
很奇怪,明明他自己极度厌恶堕落和失控,可看见陶南霜这副玩物丧志的模样,他却只觉得一种无声的愉悦缓缓蔓延。
就像养了一只没心没肺,白白胖胖的宠物,每次回家,只要看见她窝在那里自得其乐,整日的疲惫就忽然被治愈了。
看到蒲驰元,陶南霜“啊”了一声。
就这一秒的分神,屏幕上的角色应声倒地,她错失了胜利。
“你回来啦!”
她却并没像往常那样又嚷又闹,没有扑过来拽着他非要报仇,蒲驰元觉得有些意外。
若是平时,她早该挂在他身上耍赖,求他帮她干死对方了。
“这是什么游戏?”蒲驰元没见过屏幕上的角色。
陶南霜摘下游戏耳机说道:“新的格斗游戏!要一起玩吗?同学推荐给我的,很好玩哦!”
屏幕上分明显示着双人对战的状态。
蒲驰元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拿过了另一个手柄:“你在跟谁玩?”
“点的陪玩呀!”她边说边当着他的面干脆利落地把对方踢出房间,像只黏人的猫凑过来,下巴懒洋洋抵在他肩上:“我要跟你玩,他没你技术好。”
蒲驰元其实没什么兴致,他对游戏的沉迷远不及她。
蒲驰元扔掉手柄,搂住了她的腰,将那一团软绵绵的身子揽进怀里。
他俯身埋进她的锁骨,深深呼吸,仿佛要将她的气息刻入灵魂般汲取。
好奇怪,为什么会感到这么放松呢。
只是把人抱在怀里他就觉得满足了。
陶南霜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安安静静待在他怀中,软软地倚靠着他……
“你怎么了?”陶南霜摸着他的头发,很贴心地把身子凑上去让他贴个尽兴。
“很累。”蒲驰元声音哑了。
他从不习惯这样卸下防备,更不愿轻易流露脆弱。
可为什么在她面前,总是不由自主地瓦解所有界限?
陶南霜明明只是他用钱换来的乐子,一场纯粹的情绪交易。
他不该失去警惕,更不该将她当作可依靠的港湾。
他要做的是在任何时候都能干脆地抽身离去。
蒲驰元一遍遍警告自己,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
至少,他得先从她身上抬起头来。
他正努力凝聚意志,试图恢复冷静,可就在要起身的下一秒,陶南霜却忽然按住他的头。
挺拔的鼻尖重重压在了她柔软的胸脯上方。
温柔的嗓音轻轻落在他耳边:
“你想和我做爱吗?”
蒲驰元手臂猛地一紧。
他觉得自己有点……无可救药了。
陶南霜说完后,脸色忽然变得煞白。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耳麦的话筒没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