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洲城的别院,与清河村的农家小院,自是天壤之别。
我所居的卧房,临江而设。
推开窗,便能看到江上往来的画舫与两岸的璀璨灯火。
房内陈设无一不精,床是百年沉香木所雕,被褥是上好的天蚕丝所制,触手温润冰凉。
然,我躺在这柔软的床榻之上,却辗转反侧,了无睡意。
脑海中,反复回荡的,皆是娘亲那蜻蜓点水般的一吻。那清凉的触感,那幽兰般的吐息,仿佛烙印在了我的神魂深处,烧得我浑身燥热。
我将被子蒙过头顶,试图将那大逆不道的绮念驱逐出去,可越是压抑,那念头便如疯长的藤蔓,将我的心缠得越紧。
“咚,咚咚。”
一阵轻微而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我心中一凛,翻身下床。此地人生地不熟,深夜来客,不得不防。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压低声音问道:“谁?”
门外沉默了片刻,才传来一个压抑着不耐烦的、熟悉的声音。
“我!”
是敖欣儿。
我心中疑惑,她深夜寻我,所为何事?我拉开门栓,将门打开一道缝隙。
门外,敖欣儿换了一身淡粉色的寝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更衬得她肌肤雪白,容颜娇俏。
她见我开门,便将一个青玉小瓷瓶,没好气地塞到我怀里,随即把头扭向一边,似乎不愿看我。
“喏,给你的。”她语气硬邦邦的。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瓷瓶,入手微凉。
“这是……”
“看你那副肾虚体弱的模样,本姑娘发发善心。”她眼神飘忽,就是不与我对视,“此乃我小龙族秘制的‘龙灵保肾丹’,对你这等……肾水亏空之人,最是管用。”
我心中一愕,随即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这小母龙,嘴上不饶人,心地倒是不坏。
“你……”我刚想道谢。
“你给我听好了!”她却抢先一步,回过头来,竖瞳瞪着我,压低声音,用一种威胁的口吻说道,“这药,你每日睡前吃一粒!还有,平日里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男女之事,脑子里装的都是些污秽东西,身子只会越来越虚!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我被她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还有!”她不放心地又补充一句,“今晚的事,不准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尤其是姬前辈!要是让她知道本姑娘半夜三更来找你这臭男人,非扒了我的皮不可!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我就一口吞了你!”
她说着,还张开小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朝我比划了一下。
我看着她那故作凶狠的模样,只觉得有些瘆人又好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敖姑娘放心,我绝不多言。”
得了我的保证,她才仿佛松了口气,又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便光着脚跑开了,那粉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我关上门,借着月光打量着手中的青玉瓷瓶,心中五味杂陈。
将药瓶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贴身收好,我并未打算服用。
毕竟我体质特殊,阳气旺盛,若是莫名服用补阳之物,怕是引起不妙的变数。
……
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
待我醒来,窗外已是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我竟是睡过头了。
我起身,伸了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目光一瞥,我发现在床边的梨花木桌案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了几样东西。
五块通体晶莹、流光溢彩的玉石,静静地躺在桌上。即便只是看着,我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庞大灵气。
上品灵石!
我曾听娘亲提过,这是修真界最高等级的硬通货,一块便足以让一个凡人家族,富贵三生。
清河村那等地方,连下品灵石都难得一见,更遑论此物。
在灵石旁,还压着一张素白的信笺。
我拿起信笺,一股熟悉的、清冽的墨香扑面而来。
其上的字迹,铁画银钩,风骨天成,每一笔都透着一股锋锐的剑意,却又在收笔处,带着一丝莫名的温柔。
是娘亲的字。
“凡儿:见你沉睡,不忍扰之。今日你需随欣儿去打探南宫阙云的消息,此乃对你心性之历练,亦是为娘交予你的一桩功课,切莫懈怠。这五块上品灵石予你傍身,以备不时之需。然,寻常花销,已嘱咐欣儿,你莫要操心。为娘有要事需办,晚间自回。姬月涵留。”
真是人漂亮,字也漂亮……
我小心翼翼地将信笺与灵石收入怀中,心中既有娘亲不在的失落,又被她字里行间的关怀与信任所振奋。
我推开房门,刚一踏出,便看到敖欣儿正抱着双臂,一脸不爽地倚在对面的廊柱上。
见我出来,她立刻投来一个鄙夷的眼神。
“你总算醒了!睡得跟死猪一样!”她毫不客气地吐槽道,“姬前辈走的时候还特意吩咐不让我吵你,真是的,果然肾虚的人都贪睡!”
我嘴角一抽,已然无力反驳“肾虚”这个名头。
简单用过早膳,我便在敖欣儿那毫不掩饰的嫌弃目光中,与她一同走出了别院,踏入了这繁华的云洲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