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视频都结束了。
我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件列表,手指悬在鼠标上,迟迟没有再点开任何一个。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我脖子僵硬得扭头望向窗外,浓重的墨色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
天,真的黑了。
“啪!”电脑合盖的声音像是有人踹了我一脚,让我一个激灵,从麻木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医院!对……医院……
我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急忙出门,火速前往医院乘坐电梯直达顶楼的高级病房区,走廊里安静得可怕。
我快步走向病房,猛地推开虚掩的房门——里面却只有一个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年轻护士,正在整理床铺,更换干净的床单。
“你好?请问您是?”护士姐姐礼貌的问我。
“住在这里的那个年轻人呢?”我呼吸有些急促。
“他傍晚的时候就已经出院了。”护士姐姐解释完没再理我,扭过头去接着收拾。
我心中一沉,一阵强烈的懊恼涌上心头,恨自己没有早点从视频中挣脱出来。
电梯下行,失重感短暂地袭来又消失。
我一踏出一楼大厅的玻璃门,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驱散了些许浑噩。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几乎与我同时从门口走了出来,她微微低着头,似乎也在想着心事“赵倾君?”我下意识地叫出一个名字,连我自己都觉得震惊。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时间出现在医院?
“啊!”她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一个白色小塑料袋猛地晃了一下,抬起头看到是我,她又慌忙用手捂紧塑料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你来这里干嘛?”我朝她走近几步,继续追问,目光落在她试图藏起来的袋子上。
“呃我……没什么!”她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应着,同时将袋子往身后藏。
“你生病了?怎么会来这儿?”我一边朝她走一边继续追问。
“没……没什么。”她继续躲着我。
“给我看看!”我走到她面前,语气有些生硬。
因为工作原因,这半年来我和她的接触越来越多,关系也越来越熟络。
她带给我的感觉,和婧妍炽热直接的依恋不同,更像是一道能悄然抚平烦躁的温和微风,是我这段混乱日子里难得感到温暖放松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刚刚看完了那些视频,我对这种温暖的感觉变得格外珍视。眼见她从医院出来还拿着药,我是真的担心她。
“没什么!”没想到她却侧身躲开了我伸过去的手,这更让我奇怪了。
“到底怎么了?”我扯着她的胳膊,把她藏在背后的白色塑料袋抢了过来。
“哎呀……”赵倾君撇着嘴,脸上布满了愁苦,却没有再激烈抢夺。
我皱眉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药瓶——舍曲林。
这不是……抗抑郁的药吗?!
我瞪圆了眼睛,赶紧抬头看向她,语气充满了担忧:“赵倾君!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这种药的?”
赵倾君低下头,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声音低落飘忽:“其实……早就有问题了,只是之前一直断断续续吃的别的药,效果不是很好,情绪一直不是很稳定……就只能……来这种私立医院开药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总是带给我阳光的学姐女孩,完全没料到她独自承受着这样的压力。 “先上车吧,我送你回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发动车子,驶离医院。车内气氛有些沉闷,我先是拿出手机,给妈妈发了一条消息:“妈,忙什么呢?”
妈妈很快回复了,文字简洁:“在宿舍呢。”
因为旁边坐着赵倾君,我也不好直接给妈妈打视频,但没想到,妈妈主动发来了一段短视频。
点开一看,画面是妈妈宿舍的小厨房,她正系着围裙,拿着勺子在一个小锅里慢慢搅动,像是在熬粥。
但说话的却不是妈妈——是婧妍活泼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轩宇啊~你不在,我只好和妈妈大人一起享受养颜粥啦~”婧妍的语气里充满了故意对我炫耀和与妈妈亲近的得意。
听到婧妍这熟悉又闹腾的声音,看到妈妈似乎一切如常的身影,我紧绷的心弦一下放松了不少,至少妈妈此刻不是独自一人。
我看了看时间,九点多,也快到妈妈平时休息的时候了。
我笑了笑,开玩笑地回复了一条语音:“行,那今晚你就陪着妈睡吧,省得她一个人害怕。”然后便撂下了手机。
实在不行,等晚一会儿十一点多的时候,我再单独给妈妈打个电话问问情况。现在,还是先安顿好身边情绪明显低落的赵倾君更重要。
赵倾君一直低着头,手指抠着安全带沉默着。我猜她心里肯定压着很多事。
车子路过一家 24 小时超市时,赵倾君忽然轻声说:“轩宇,能停一下吗?我……我想去买点吃的。”
我这才猛地想起来,自己因为看视频,从下午到现在也滴水未进粒米未沾,胃里空得发慌。
“好,正好我也饿了,一起吧。”我把车拐进超市的停车场。
超市里灯火通明,人却不多。
她在前面慢慢地走着,心不在焉地挑选着货架上的零食和一些熟食,我在后面推着购物车跟着。
两个人除了偶尔问一句“这个吃不吃?”
“喝牛奶吗?”之类的话,几乎没有多余的交流。
一种莫名的别扭感始终缠绕着我,不是因为和赵倾君之间的沉默,而是感觉……好像有别的什么原因。
我时不时下意识地朝货架尽头或者身后空荡荡的通道扫视,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一切正常,但这过于正常的安静,反而让人觉得最是奇怪。
回到赵倾君的出租屋,也是我曾经的家。
屋里依然被她收拾得干净整洁,但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看样子,她平时过得相当节俭,连空调都舍不得开。
赵倾君默默地将手里装着熟食和炒菜的塑料袋放在餐桌上,我这才注意到,餐桌中央花瓶里插着的几支百合花已经彻底蔫了,原本洁白粉嫩的花瓣边缘已经卷曲枯黄,无力地耷拉着,飘出一种衰败的气息,和此刻眼前憔悴失落的赵倾君重叠在一起。
“坐!吃饭!我买了凉菜,趁热吃。”她有气无力地说着,自己先蔫蔫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眼神空洞地盯着桌面。
我也没有在意她这句“凉菜趁热吃”的冷笑话,径直坐在了她的对面。
心里快速盘算着:妈妈那边有婧妍陪着,暂时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赵晨宇虽然出院跑了,但总有办法找到他。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了一下翻涌的心绪,决定还是优先解决眼前这位“好朋友”的异常状态。
“倾君?”我微微探身,一边帮她从塑料袋里往外拿餐盒,一边放缓了声音问道, “你……到底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没怎么……”她却忽然起身,离开了座位。这态度,好像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
“我这一段时间没有在公司,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这一两个月经常和光头学长出差。
我的目光追着她的背影,等她再次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好几罐冰镇的啤酒。
啧,这是要干嘛?
“duang!”一罐啤酒被她砸在了桌子上,震得碗碟轻响。
“duang!”所有的啤酒被她胡乱砸在桌子上,她拿起一瓶,“嘎”的撒气后,被她推到了我的面前。
“陪我喝点,可以么?”她的声调很奇怪,既有不容拒绝的强硬,又有哀求的柔软。
“行!”易拉罐口的小麦果汁香飘进了我的鼻腔里,沉湿的气味也粘住了我心中某些阴暗的情绪,将它们粗暴地拽到了脸上,与眼前的现实交织在一起。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抿了一口冰凉的酒液,继续追问。
“边喝边聊!”赵倾君对着我举起了易拉罐,我摇摇头,压下心中的急躁,拿起自己的酒罐,和她轻轻撞了一下。
“咔!”易拉罐碰撞的声音,好似一把生锈的老锁,突然被拧开。
“轩宇~”赵倾君昂头猛地灌了一大口酒,些许溢出的酒液顺着她的下巴滑落,钻进了她 T 恤的圆领里,她也毫不在意,用手背随意抹了一下。
“我大概……要离开这里了。”
我刚用一次性筷子的筷子头费力顶开外面的塑料包装,她这句话就如平地惊雷,炸得我瞬间僵在了原地,筷子都差点脱手。
“什么?”
“我说——”她又仰头灌了一口,发出“咕”的吞咽声,酒精让她白嫩的脸颊迅速泛起红晕,但眼神里的落寞却更加清晰,“我要离开 T 城了。”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肯定,温润的脸蛋上,升腾起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失落。
“到底怎么回事?”
“你先喝!”她却打断我,指着我的酒罐命令道,“咕——”我只好仰头灌下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焦灼。
“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吃!吃东西!”她却不接话,反而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菜就要往我嘴里塞,试图用食物堵住我的问题。
“欸等会你别塞了!”
“咕——嘎吱!”一罐啤酒,竟被她一仰头,三两口喝了个底朝天,她用力地将空易拉罐捏扁,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铝罐瞬间变成了一条扭曲的“瓶条”,被她随手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发出“啪”的声响。
然后又是一瓶。
“轩宇!我真的很差么?”赵倾君的声音因为酒精和情绪微微发颤。
“我觉得没有。”她这么一问,我心中貌似明白了些什么,但酒精让我的思绪变得不那么清楚。
“为什么——咕!” 她又是昂头一大口,仿佛需要酒精来壮胆才能说出后面的话, “为什么,我明明这么努力!之前上班偶尔晚到是因为我住得远,可是自从搬来这里,我从来都没有迟到过!午休的时间我大部分都用来看资料、处理工作,下班的时候,几乎永远是我最后一个走,他们都嘲笑我关灯天使!交给我的所有任务,我都做得最认真,从来没有拖慢过项目进度,优化的也很好——为什么!”
“咚!咚!”她越说越激动,拳头用力的砸在了餐桌上,我放在餐盒上的一次性筷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地震”震的滚落在桌面上,餐盒里的食物也跟着晃动,酱汁溅出了一些。
“明明我的效率、我的产出比有些正式的员工还要好!可现在项目到后期了,他们却告诉我……告诉我我被‘优化’了……凭什么……这凭什么啊……”赵倾君越说声音越小,情绪从激动的控诉急速滑向无力的哀伤,说到最后,她已经无法支撑,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肩膀开始轻微地抖动。
“原来是这样……因为裁员……”我默默的点点头。
“这帮混蛋,还说我学历不够,狗屁!”她把脸埋在胳膊里,声音闷闷的,“学历不够为什么最开始不说!还不是因为……呜呜。”赵倾君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
“呜……不就是那我当驴使唤,豆子磨完了不想给吃草吗……呜呜。”赵倾君不住的颤抖着。
看着赵倾君抽泣的模样,我的心也跟着狠狠地抽搐起来,一股强烈的冲动让我想去抱抱她,但腿仿佛有了另一个人格,僵硬地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倾君,”我轻唤了一声,她慢慢地抬起头,一张清秀的脸上早已满是纵横的泪痕,眼睛红肿,鼻尖也红红的,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我继续道:“你还想留在公司吗?如果你想,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然而,赵倾君听完我的话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地摇了摇头。
“算了,开除就开除吧,赔偿别少给我就行。重新进去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再说这家公司里除了你,也没有什么快乐的回忆。”赵倾君低头沮丧地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啤酒罐的边缘,金属的冰凉似乎给了她一丝慰藉。
赵倾君这番话像一根针,刺入了我心中同样伤痕累累的柔软。
“真是可笑,”赵倾君布满泪痕的脸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自嘲笑容,“半工半读,拼死拼活才读完了这个硕士,后来咬牙交了那么多钱去上培训班,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工作……结果发现,屁用没有!说‘优化’就‘优化’……”
她又灌了一口酒,酒精让她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也剥去了最后的铠甲。
“工作了这半年多,我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攒下一点点积蓄……结果全搭给这该死的抑郁症了……”她的声音里满是无力。
“我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敢给家里寄钱了……我说自己换了房租更贵的地方,我怕他们问,怕他们担心……现在好了,连收入都彻底断了。要不是……要不是后来遇到你让我住进了这里,有了这么个小家……我可能早就……早就露宿街头,或者滚回老家了……”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飘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在看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我真的……我只想靠自己……靠我自己在这座大城市里扎下根来,让身在老家的爸妈可以安心,可以不用再那么辛苦……我想靠我自己的努力,让他们过得好一些……可是……呜呜……”她没能再说下去,或者说,她所有想说的、能说的,都已经在这绝望的控诉中说尽了。
她再次用手臂掩住脸,痛哭失声,哭声里充满了理想破碎后的灰烬味。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难过得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揪住,喘不过气。
说实话,我不是很能理解她的不甘和委屈,我难过的原因是自己和她相处了这么久,居然没有看出她精神上出现的问题。
也可能,这个坚强的姑娘,一直在故意给我她最好的一面。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这么无力。
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所有的“会好的”“别难过”在她面临的残酷现实面前,都轻飘飘得可笑。
我只能默默地拿起酒罐,又喝了一大口,让冰凉苦涩的液体冲刷着我同样混乱的内心。
看着她剧烈的哭声渐渐转变为断续的抽噎,我才小心翼翼地问出了现实的问题:“那……你打算怎么办?”
“呜……嗯!”她重重的咽了一下口水,仿佛咽下了所有的泪水和委屈,声音艰涩而沙哑:“回老家吧,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知道为何,听她亲口说出“再也不会回来了”这几个字,我心里猛的揪了一下,一种莫名的失落和空荡感迅速蔓延开来。
“在医院和你碰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给我的最后一点缘分呢。”赵倾君挂着眼泪的脸,努力冲我挤出一个释然的脆弱笑容,“就算没有在医院遇到,我也早就想好了,走之前,一定会找你……像这样,好好吃顿饭,告个别的。”
她顿了顿,泪水再次蓄满眼眶,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轩宇,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温暖。”
赵倾君的话,像一道电流瞬间窜过我的全身,让我浑身猛的一颤,眼眶骤然发热发酸,视线迅速变得模糊。
我是她唯一的温暖,可她又何尝不是我这段混乱、压抑、充满背叛和困惑的日子里,心中的净土呢?
不然除了她与妈妈的神似以外,我又为什么要格外关注她。
妈妈……我的妈妈也被玷污了。
一种酸楚的释然感涌上心头,我看着她,不由自主地也笑了一下,抬起头刚要说什么,却见一个酒罐再次举在了我面前。
赵倾君的眼睛因为泪水更加明亮,里面闪烁着决绝和疯狂:“轩宇!别想那么多了!今晚,就我们俩,痛快地喝一顿吧!一醉解千愁!”
我看着她泛光的眼睛,里面的光芒触动了我内心同样的冲动。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拿起自己的酒罐,用力地迎了上去。
“咔!”易拉罐碰撞的声音,好似一把崭新的金锁,终于被拧开。
“喝!”
“喝!”
我们像是较劲,又像是互相鼓励,仰头大口大口地灌着酒。冰凉的酒液带着苦涩和气泡,灼烧着喉咙,也冲刷着理智。
“轩宇~”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我只知道桌子上的酒瓶子被我随便一扒拉,就叮铃咣啷地滚落到地上嘈杂乱响。
赵倾君的声音也变得黏糊糊的:“你说你,长得又帅,又这么有能力,家境又那么好~你一定不像——嗝~不像我,有这么多烦恼”
“呵呵~嗝——烦恼~我的烦恼呃~我的烦恼,连说都不能嗝!说!”脑袋发涨的我趴在 桌子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
脑海里不 受控制地闪烁着无数个女人的面孔和身影。
欧阳阿姨的妩媚、婧妍的痴缠、慕纤凝的 吵闹、慕灵泽的活泼、林轩曼的叛逆、还 有妈妈……妈妈温柔的模样……这些面孔 像走马灯一样在我混乱的脑海里旋转、出 现,但很快又都带着各种意味不明的笑容,被淹没在冒着的白色泡沫的黄色液体里。
这黄色的液体流淌得极快,咆哮着,但看上去却异常粘稠,像酒,又不像酒……更像是一种无法摆脱的泥沼……
“什么烦恼啊~”赵倾君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断断续续,“相亲啊?你呃!你不是有捋(女)朋友吗嗝!还是嗝!青梅足(竹)马。”她醉得连舌头都捋不直了,话语含糊不清。
我艰难地集中精神,才勉强听清楚她的话。
我想反驳,想嘶吼,想说那根本不是烦恼的全部,想说出那些纠缠不清的关系和背叛……但我只是费力地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胳膊,对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方向无力地晃了晃,然后就象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啪”地一声,手臂重重地摔落在油腻的桌面上,也顾不上会不会蹭到残羹冷饭。
“别说了,求你了别说了……”我含糊地嘟囔着,感觉世界在天旋地转,但这种彻底的晕眩和失控,竟让我产生了一种畸形的迷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逃离那些啃噬内心的真相。
“什么别嗦(说)!我就说!就说!就说!” 赵倾君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双手握成拳头,一边带着哭腔低吼,一边“当当”地捶打着桌面,震得空酒罐一阵轻响。
“说!说屁!你呢!你怎么还丝单身?”我也被激起了几分蛮横的醉意,猛地抬起头反驳赵倾君,努力撑开沉重无比的眼皮,用力凝视着对面的她。
发现她忽然像是影分身一样,模糊地变成了三个重叠的虚影,一个相对实体的影子在这三个虚影中来回腾挪,最终又勉强聚挤成一个,但这一个身影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晃,旋即再次分裂……
“我……我就是单森(身)!老娘要赚钱啊!搞他娘的什么男人!”赵倾君梗着脖子,醉醺醺地嚷道。
“啊?那你还是……处女!处女!哈哈!”我指着她,笑得东倒西歪。
“对!处女!怎了?”她不仅没羞恼,反而像是找到了什么骄傲的点,挺了挺胸脯。 “没和男人睡过觉!哈哈!”
“你笑屁!你和我碎你敢吗?”赵倾君猛地站起来,身体倾到我面前,但却大幅度地摇晃着。
“切!卧室!”
“卧丝就卧丝!”
一阵叽里呱啦的声音响起,在我模糊的视线里,赵倾君拖着好几道她自己的残影,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她刚迈出一步就差点软倒,赶紧伸手扶住桌子稳住身形,然后像艘失控的小船,跌跌晃晃地朝我撞来。
“走!小伙砸!”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身体大半重量都压了过来,喷着浓重的酒气,“让学姐看看你的飞~机~”她一边说一边还用手在天上飞着。
酒气萦绕之间,一股清香沁入了我的鼻腔,像是一点火星,瞬间引燃了我全身早已躁动不安的血液。
“走!”
我反手抓住她,也不知道是谁拉着谁,两个人像连体婴儿一样,踉踉跄跄地摔打着离开了餐桌,朝着卧室的方向挪动。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和随之而来的娇柔痛呼。
我感觉自己重重地摔进了一团芳香柔软的云朵里。
“嗯~唔!”猝不及防地,一个湿软温热、带着酒气和甜味的东西笨拙急切地钻进了我的嘴里,堵住了我所有的呼吸和思绪。
操!
什么东西就钻我的嘴!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有些恼火,几乎是本能,我也伸出舌头,一边试图驱赶这个不请自来的“侵略者”,一边发动了更凶猛的反攻。
与此同时,我的双手胡乱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这感觉不是在脱衣,更像是在奋力挣脱沉重的枷锁。
“嗯~坏学弟!”
“坏学姐!把你扒光!”
“啊!没了!”
“还有么有?这破衣服……怎么这么多……”
“没了!就这几件啊——欸?等、等一下……”她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声音带着醉醺醺的惊奇,“你……你大腿中间……有个……有个大黑虫子!等、等梨(你)下(别)动!我给你打丝(死)它!”她说着,一只手真的颤巍巍地探了下去。
“不是虫子……是鸡巴……”
“就是虫子~吓人的大~虫~子~哈哈~”
“不是~”
“就是~”
“让你试试就知道了!”所有的耐心和理智都被烧毁,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和冲动。
迷离中,我感觉身下的软玉温香开始有些不安地扭动,我扶着自己被欲火填满的坚硬肉棒,凭借着模糊的本能,迷迷糊糊地抵在了一处湿润并微微颤抖的入口。
触碰的瞬间,身下所有的挣扎和扭动,突然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你不是要看飞机吗~飞机这就嗝!这就助跑起飞!”伴随着一声醉醺醺的宣告,我腰腹猛地用力,向下一沉!
“啊——”
一道带着巨大痛楚的叫声瞬间刺破了我耳边的迷障,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一丝清醒的刺痛。
“好暖!”
紧随而来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包裹感和温暖!
突如其来的快感,让我浑身酥麻发软,几乎瞬间就要丢盔弃甲。
只是短暂的适应后,被刺激到的欲望反而变得更加汹涌,渴望着更疯狂的探索。
“啪啪啪!”
我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也没脑子多想,身体完全被最原始的动物本能所驱使,耸动着胯部。
耳边的痛呼消失了……又响起来了……断断续续的……有呜咽……
我闭上了眼睛。
彻底放弃了思考。
我只知道我在耸动胯部。
我在撞击。
我在进入一个温暖的身体。
我在做爱。
我真的在做爱吗?
和谁?
为什么?
酒精和欲望的海浪彻底吞没了我。
在一阵无法控制的腰眼酸麻和全身抽搐之后,我像一座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山,轰然倒塌,彻底趴伏在身下的柔软上。
……
……
……
靠,头好疼,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痛,我这是在哪?
我想睁眼,眼皮却沉重得像焊再了一起,怎么睁不开啊?
身下的床……触感有点陌生。挺舒服,但有点硬,好像不是我的床啊?
嘶——
我倒抽一口冷气,忍着剧烈的头痛和眩晕,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眼睛撬开一条缝,一缕清晨的阳光毫不客气地刺了进来,逼得我立刻又想闭眼。
但黑暗已经被撕裂,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如同蒙着磨砂玻璃,随后才一点点地重新对焦,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乱糟糟铺散开的乌黑长发,好像墨色的海藻,托着一抹刺眼的雪白。
那白色渐渐揉合成一张脸的轮廓……熟悉又陌生……是妈妈?
不,不是……这个念头让我肿胀的大脑像是被针猛地刺了一下!也不是婧妍——我腾地一下猛地坐了起来!
动作太快,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头痛让我眼前发黑,差点又栽回去。
一张凌乱的薄毯从我这边延伸,盖到另一边。
毯子的下方,勾勒出两条微微弯曲的光洁美腿,以及一个浑圆挺翘的白皙臀部。
毯子上方,是半遮半掩的雪白嫩乳,顶端粉红色的乳头半遮半掩。
再往上,是线条优美的脖颈、小巧的下巴,和一张带着睡意的娇颜——以及,一双正静静看着我的清澈眼眸。
“你醒了?”赵倾君轻声问道,她的语气里没有多少刚醒的懵懂,反而带着异样的平静。
“你……你早就醒了?”我有些结巴,心脏狂跳,目光慌乱地从她赤裸的娇躯上扫过,又低头看向自己——同样一丝不挂!
我立刻扫视床下,我们俩的衣服从内衣到 T恤,都胡乱地扔在地板上,纠缠在一起。
一条紫色的蕾丝内裤,更是莫名其妙地搭在了远处的镜框上,也不知道昨晚是怎么被甩飞上去的……。
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嗯……我醒了有一会儿,可是……身体好酸,就又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累的,她说话的声音没有了之前的开朗乐观,变得异常轻柔、温软,甚至……有点像……我的妈妈。
“倾君~我——”我刚要说什么,一阵剧烈的胀痛袭击了我的太阳穴,可能是刚才起得太猛,酒精的后遗症全面反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轻轻打断了我,眼神平静地看着我的脸,带着淡淡的哀伤温柔,“没关系的,轩宇。是我们一起喝的酒,一起醉的……而且——”她说着,伸出手,温润的手指轻轻攥住了我拄在床上的小臂,“这样……或许最好了。就当做是我……离开前,留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吧,轩宇~”
她的触摸很轻,却好似带着电流,让我手臂的皮肤一阵战栗。
“很幸运能遇到你,能……喜欢你~”
她的手很凉,又很暖……
“赵倾君,”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认真地看着她,“其实你可以留在这里。工作的事情,对我来说真的就是一句话那么简单,我可以帮你安排好,你完全不用……”
“不了,”我没说完,她就再次轻声打断,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个很浅的苦涩笑容, “虽然关于昨天的记忆……并没有多少,也很疼……但我不希望昨晚发生的事情,变成一次交换。我希望它……就只是一段糊涂的……美好回忆。可以么?”
我低下头,陷入了沉默。我确实没有把它当成交换条件的意思,她也明白我的心意;我是真心想帮她,她也知道我是真心的。
可是,感情的事情,就像一栋永远无法完工的烂尾楼。炸掉重建不忍心,想要解决,又面临着无数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和顾虑。
我默默地掀开了还连接着我和她体温的薄毯,浅紫色的床单上,一抹已经干涸的暗褐色不规则血痕,狠狠地撞进我的双眸,无声的警示着我——我出轨了。
这次是真的出轨了。
之前和欧阳阿姨发生关系,很重要的原因是借机挽回欧阳阿姨的想法占了上风,混乱中的负罪感似乎被很多东西稀释了,可如今……
我双手捂脸,手指深深插入发间,心中一片混乱,思考着该如何应对这局面,该如何面对婧妍……我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传来的细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直到声音停止,我的后背突然被一股温热柔软轻轻包裹。
赵倾君从后面抱住了我,她的脸颊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柔软饱满的胸脯紧密地贴在我的后背,并没有任何挑逗的摩擦,只是安静地贴着。
“对不起轩宇,让你做了错事,你恨我也没关系的。”
“不怪你……”我放下手,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心中的巨石依然压着,主要想着该如何面对婧妍。
“我先去弄点吃的吧,”她轻轻松开我,声音恢复了少许力气,“然后把床……收拾一下。”她说着,有些别扭地挪下床,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开始弯腰寻找她不知被甩到哪里的内裤。
就在我长呼了一口气,试图稍微平复一下翻江倒海的心情时——
“嘎吱!”老旧的防盗门被推开的声响清晰地穿过客厅,刺入我的耳膜。
“是这里啊?噗…啊!好重的酒味~”门口传来我再熟悉不过的甜美声音,让我浑身如遭雷击,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怎么会!这是婧妍的声音!
我和床边的赵倾君猛地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充满了惊骇和恐慌,仿佛大白天活见了鬼!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极度的慌乱让我是手脚并用地滚下床,也顾不上头痛,狼狈地从满地狼藉中精准地捡起了自己的内裤,手忙脚乱地往腿上套——就算是做梦,也不能光着面对这一切。
“是这儿,这里我都好多年没来过了。”
另一个成略带感慨的熟女声紧接着响起,这个声音更是让我蹬着内裤的腿猛地一软,差点直接抽筋摔倒,是欧阳阿姨的声音!
她们俩怎么会一起找到这里来?!
没等我多想,没等我做任何多余的“销毁证据”的徒劳努力,清晰的脚步声已经毫不停顿地穿过了客厅,停在了卧室门口。
两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光的位置,没错,就是我的岳母欧阳岚和我的女友秦婧妍。
“啊!”刚刚手忙脚乱穿好内衣的赵倾君,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吓得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一屁股跌靠在了台上,震惊无措的目光在我和门口的二女之间疯狂扫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也一屁股瘫坐回凌乱的床沿,直勾勾地盯着门口,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是什么情绪。
而门口的欧阳阿姨和婧妍,再看到卧室内的情景后,两个人同时捂住了自己的嘴,瞳孔剧烈收缩。
欧阳阿姨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没有看我,径直锁定着赵倾君,眼睛里除了显而易见的愤怒和仇恨,竟还深藏着一丝震惊和复杂。
婧妍则完全相反,她像是刻意避开了赵倾君,目光直直地凝视着我,仅仅一秒,她的眼神从最初的惊愕迅速转化为巨大的痛苦和受伤,嘴唇微微颤抖,但很快,痛苦又被一种异常的平静和……释然?
所取代。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我的脑子短路了。
还用说什么呢,凌乱皱褶的床单、刺眼的暗红血痕、得满地都是的男女衣物以及床上床下两个仅着内衣的男女,什么都不用解释。
空气瞬间陷入一股难言的寂静,夏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明明很亮很暖,但卧室里却仿佛瞬间变成了冰窖。
“哒——”死寂中,欧阳阿姨穿着高跟鞋的脚,轻轻往卧室里迈了一步,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清晰得骇人。
“妈~”欧阳阿姨刚往里迈了一步,就被婧妍拉住了胳膊。
“我们走吧。”婧妍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
“婧妍你……”欧阳阿姨没料到女儿是这种反应,一时也愣住了,诧异地看向她。 “婧妍……”我站起身,轻声呼唤。
“我们先走,妈。”婧妍没有看我,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更用力地拉着欧阳阿姨的胳膊,语气坚决甚至急促,半强迫地拉着还在惊怒中的欧阳阿姨快速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就在我心脏狂跳,准备不管不顾先追出去拦住她再说的时候——
一道身影却比我更快冲出了卧室门。
“等一下!阿姨和……秦婧妍……”赵倾君的声音还带着颤抖,但话语却十分清晰,她的话成功让欧阳阿姨和婧妍的脚步顿住,但她们没有转过身,只留下冰冷的背影。
“昨晚是我要拉着轩宇喝酒的,是我不好,喝多了……才……才发生了这种事。一切责任在我,还请你们……不要怪他。”赵倾君的话让我紧绷的心脏突然一缓,随即却是更混乱的翻涌。
婧妍依然没有回头,背影僵硬,欧阳阿姨偏过头,充满警告和恨意的眼睛狠狠剜着赵倾君,赵倾君脸色苍白,却没有躲闪。
“只是昨晚喝酒的时候,我依稀记得轩宇很难过,他有心事!” 赵倾君这句话,让房间内的另外三个人——我,以及门口背对着的婧妍和欧阳阿姨,身体都不易察觉地同时一颤。
随后她又小声道:“还有我……我痛的时候就有些清醒了,轩宇他……他‘睡觉’的时候,流下了眼泪,还在念着婧妍的名字。”
话毕,我看到婧妍的背影,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你们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轩宇的痛苦是真的,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没有身份说这种话,但还希望你们……能……帮他……”赵倾君越说越落寞。
“欧阳阿姨,婧妍,我——”我抓住这个机会,急忙想开口,想说点什么。
但本来只是颤抖的婧妍,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像是被吓到的猫,急忙拉着欧阳阿姨,脚步飞速的离开了。
我下意识跑了两步想要追出去,却猛地意识到自己身上只穿着一条内裤,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怎么可能追得上、又怎么解释?
只能又急又恼赶紧退回卧室,手忙脚乱地寻找并套上自己的衣裤。
赵倾君还呆呆地站在卧室门口,低着头,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有些无力,有些呆滞。
我赶紧胡乱套上 T 恤和裤子,踩着鞋就跟踉跄跄地追了出去。
刚冲出出租屋的门,来到昏暗的楼道,楼下隐约传来的压抑哭声和谈话声就让我猛地刹住了脚步。
是欧阳阿姨和婧妍吗?我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甚至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向下挪动,透过楼梯扶手的缝隙向下望去。
单元门口,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勾勒出两个熟悉的身影。
婧妍正靠在贴满了各种小广告的脏乱墙壁上,肩膀微微颤抖,双手掩着脸,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欧阳阿姨紧紧搂着她,一只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满眼都是心疼和无奈。
“丫头,别哭了。”是欧阳阿姨,她搂着婧妍,满脸心疼。
我心里狠狠一揪,无形的手攥得更紧了。 “丫头,妈妈给你做主,咱不哭了。”欧阳阿姨又说。
“不要!妈妈!”婧妍听到这句话后,却突然抬起了头,也顾不上自己满脸的泪水,脱口而出。
“怎么?”欧阳阿姨一时语塞。
“我相信轩宇!”婧妍的话,像一道暖流猛地冲进我冰凉的胸腔,却又带来更猛烈的愧疚感,几乎让我无地自容。
欧阳阿姨也是一愣。
“那些酒瓶……你也看到了,我相信他不是主动的。”婧妍呜咽着补充道,“至于那个女孩,她说的也对,毕竟我也……”婧妍说到这里,连欧阳阿姨也眼神一暗,无声地垂下了头,轻轻叹了口气。
我心中 更是一阵乱麻,愤怒、愧疚、哀伤、无奈纠葛在一起,像是要把我撕碎,再揉成团。
“唉~再这样下去,你们两个……”欧阳阿姨叹息道。
“没事的妈妈,我不会和轩宇分开的,我之前和你说过,他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他。”
听到婧妍这卑微的温柔宣言,我的手用力的攥着楼道的围栏,残留的碎屑,硌在我的手心里,细微的摩擦却带来钻心的痛。
“你这傻丫头~你让妈妈怎么办啊。”欧阳阿姨的声音也带上了哽咽。
“而且妈妈,那个短信也太奇怪了。”婧妍挂着泪珠的眼睛忽然眨了眨,闪过一丝精明。
短信?难道是有人告诉婧妍我和赵倾君在这里。
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名字,赵晨宇。只能是他了。
“不止是短信奇怪,”欧阳阿姨撇了撇嘴,脸上露出厌恶和不解,“那个姑娘也——啧!”她似乎想评价赵倾君,但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
“怎么了妈妈?”
欧阳阿姨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女儿,最终还是压低了些声音说道:“那个姑娘……我总觉得……她的长相气质……和你……柳阿姨年轻时候……太像了。尤其是那双眼睛和那股子劲儿……”
她说这话时,语气复杂,说完甚至苦涩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自嘲和难以言喻的滋味。
这下不仅是婧妍愣住了,连躲在楼梯上的我也是身躯猛地一震。我出生之前妈妈的模样,是这样的么……
楼下两人都因为这个发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就在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打算下楼,不管怎样都要和她们当面沟通一下的时候——
“哎呀,介是砸啦宝贝?砸哭啦?闹吗事儿了介是?”一个嗓门洪亮的大妈声音突然响起,极具穿透力,好像能直接从一楼窜到五楼楼顶。
“啊没没事!”婧妍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慌忙侧过身,手忙脚乱擦拭脸上的泪痕。
“没事的姐姐,孩子工作上遇到点不顺心的事。”欧阳阿姨及时解围。
“哦嗐!吓死我了这一进门看见大姑娘搁着哭。介附近上班搁这儿租房的吧?哎呀你瞅瞅你俩穿的就像大姑娘大老板的。我给你说啊宝贝儿,姐姐是居委会的,介一片有吗事儿直接跟姐说,别客气!这样你留姐一电话——”
“啊姐姐不用了,我们现在就走……”
欧阳阿姨以为这位大妈只是故意客气,没想到遇上“真 ·热心市民” ,眼看再待下去就要被缠住甚至围观,她赶紧连连摆手婉拒:“啊不用了不用了,真不用了姐姐,谢谢您!太感谢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她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拉起还有些发懵的婧妍,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单元门,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突如其来的插曲,也彻底打断了我想要追上去解释的心思。
我僵在原地,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现在追上去,万一被这位热情的居委会大妈看到纠缠,再闹起来,以这片老小区大爷大妈们强大的情报传播能力,恐怕不到下午,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就能传遍整个小区……那样的话,赵倾君恐怕也没法继续在这里安静地住下去了。
拖着沉重的步子,我又回到了出租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