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常见的说法:人生就是一段段的旅途,以及这旅途中所经历的各种风景。
朋友应该是其中一道最重要的景色。
既如此,那么对应不同的旅途阶段,就会有不同阶段的风景——朋友。
顾庆的到来,让我猛然醒悟,原来我身处婚姻里时的好多朋友,这一年来都没有怎么来往。
如果现在在心里盘算尚能称为朋友的那些人,排在第一位的仍然是前妻。
分手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不能说内心里一点怨都没有,但是,更多的是一种家人般的感觉。
尽管现在联系稀少,如果有什么事情,仍然是可以依靠的第一人选。
我原以为拉娜会是我排名较靠前的朋友,可是我思量之下,发现我更认可她的父亲。
我和老先生之间,就是纯粹的脾气相投。
我们俩有很多的话题,就是不说话单单安静地坐着喝茶,望着后院的风景,也很自在。
之所以如此,我能想到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单纯。
可是,我和拉娜之间,也没有简单到只有“性”呀,也没有复杂到想介入到她的家庭之中呀!
当我想到这些的时候,内心中对拉娜非常抱歉,同时也很为拉娜感到不值。
唯一可以为自己开脱的是,如果有什么事,我不会想到要依靠拉娜,但是,我能为拉娜做的,绝不会比前妻少。
好久之后发生的一件事证明,我低估了自己,更低估了拉娜。在拉娜的心中,我的分量,同样不轻。
接下来的一个周五,我提前收工,“大开杀戒”,财大气粗地去超市一下子买了三只肥鸭。
忙了一个晚上收拾,腌制,第二天又早早起来开始烤制。
烤到有8,9分熟,拿出两只,分别用一次性烤盘包好,终于赶在9点之前出门。
先去了拉娜父母家。
跑过来开门的是拉娜的女儿。看到我先是惊喜地大声“HI”了一句,然后扭头就往里面跑,蹦蹦跳跳得像是一只健壮的小鹿,一边跑一边喊:“IT”S CHUNDOU!CHUNDOU IS HERE!“
我可没想要这么大的动静,有点无奈地站在门口。
这三个小屁孩跟我混了有小半年,最起码把我的中文名字学会了。
叫得那叫一个抑扬顿挫,还带点异域风情,不像当地老外不分四音平平的那种。
老先生出来了。
周六的早晨,拉娜没在家里。
老先生不知道我过来是找谁的,有些尴尬。
之前我们俩聊天时,有关中国的饮食,从来都是最令我们兴奋的一个话题。
这也是海外游子一个共通的心病。
所以才说,我们的胃才是最故土难离的。
我把端在手里的烤鸭递给他,嘱咐说再烤半个小时左右就可以了。
还有一小箱青岛啤酒。
每次在当地的酒类专卖店里发现有来自中国的酒类,都是我们的一个惊喜。
我们恢复了以前的神态,站在屋前的门廊高兴地聊着天。
我指着停在车道上我的皮卡和拖车,向他介绍我正在做的事情。
在加国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先生,对房前屋后的事情经验丰富,给了我一些很有用的建议。
在我们聊天过程中,三个孩子围在周围,叽叽喳喳地,不时向我提出一两个问题。
嗯,赛琳娜小姐姐再没有来,现在去巴黎工作去了。
噢,是一家时装公司的模特。
哇!哇!哇!模特耶!
嗯,《魁拔》续集还没有出来。
噢,会出来的,也肯定会好看。
第二站是前妻家。
正念大一的儿子刚做完一个大的project,这周回家来。我到的时候,他还没有起床。
对于美食,前妻历来不如我那样充满热情。她神情淡淡地接过了烤鸭,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喜或是感谢。她这样的表情,反倒让我心安。
儿子又长高了些,也比以前瘦了些。大学的学习很紧张,时常有需要通宵做project的时候。这让我为他担心的同时,又感到欣慰。
回想自己读大学的时候,怎么记得的都是吃喝玩乐呢?也难怪现在自己沦落到走街串巷的地步。
儿子看到我,高兴地表示要和我一起去。
说实话,前妻的家在西边,我要去的地方在东边,单单来回接送他就需要二个多小时。
单纯从经济效益的角度来说,绝对是不划算的。
然而,这样的时光怎么可能用生意的眼光来衡量呢?
事实证明,儿子是一个远比我以为的要好得多的帮手。
当地长大的孩子,拥有太多足以吊打我们这些第一代移民的优势。从高中起就在打工的他,对于敲门去向人家推销,没有一点的心里负担,完全没有我那种穷酸。而且,”销售业绩“也比我要好得太多了。
事情进展得格外顺利。
他负责敲门推销,我只管干活。
当累积下有四五家的草地需要做了,他又过来,推着机器帮我做。
结果一天下来,虽然晚来早走,竟比之前我一个人早出晚归时赚得还要多。
这样的结果更加让我感慨新移民谋生之不易。
刚移民时,有着成人的智力和见识水平的我们,听说等交流能力却仅及当地儿童的水平。
这样的反差反映到我们身上,就是憋屈。
人性使然。
在国内时,当我们在公交车上看到背着大包小裹的农民工时,不也是本能地稍稍让开一些距离吗?
往回开的路上,儿子不出意外地又睡着了。
虽然是起了一个大早,回到家的我仍然感到精力充沛。
我没有提及在我的烤箱里,也躺着一只烤鸭,而是兴致勃勃地准备了一桌海味大餐。
一个蚬子蒸水蛋,一个姜葱炒温哥华蟹,一个酱焖海青斑。
海青斑做得尤其成功。用的东北大酱,炖锅里面放了两颗娃娃菜,还有提前泡好的宽粉。浸透了汤汁的青菜和宽粉甚至比鱼肉都要好吃。
这顿饭吃了有一个多小时。我们父子二人吃得十分开心。儿子吃了两碗米饭,我也吃了一大碗。三个菜几乎让我们爷俩都给吃光了。
儿子的年龄,还不到对酒有什么要求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喝了一瓶白葡萄酒。过程中,在一段沉默之后,儿子问我:
”爸,你现在过得都挺好的吧?“
我小心地斟酌着字句,慢慢地,小心地回道:
”还好。不管那种生活都有不如意的地方,两相比较,我还是愿意现在的样子。“
之所以要小心,是因为我不想和儿子分享我的关于爱情和婚姻的看法。
将来无论儿子选择什么样的生活道路,我都会支持。实际上,仅从我的观察,我觉得孩子们的成熟程度大多要超过他们父母所意识到的。
可是,无论是那种道路,我都希望他要孕育自己的后代。
这就是所谓的自私的基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