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交流夜被安排在美院有着百年历史的老礼堂。
周明特意提早两小时下班,去花店挑了林薇最喜欢的香槟玫瑰。
店员包装时笑着说:“周先生好久没来了,上次还是情人节吧?”他这才惊觉已经三个月没给妻子买过花。
走进会场时,他看见妻子正和Kwame站在一幅巨大的非洲面具油画前交谈。
林薇今天穿了件藕荷色真丝旗袍,头发用玉簪松松挽起,露出那段他曾经最爱亲吻的后颈。
Kwame的手虚扶在她腰侧,俯身说话时嘴唇几乎擦过她耳垂。
周明攥紧花束快步走去,皮鞋敲击水磨石地面的声响让两人同时回头。
“周先生。”Kwame率先伸出手,腕骨上缠着彩色的非洲串珠,“常听林老师提起您。”他的中文带着奇异的韵律感,握手时力度恰到好处,却让周明莫名想起动物世界里锁定猎物的豹子。
林薇接过花时表情有些微妙:“其实今天Kwame准备了传统服饰展演,穿正装反而不方便互动。”她指尖掠过Kwame腰间的肯特布,“大家都穿得比较随意。”
周明这才注意到会场里的人们都穿着休闲的非洲风格服饰,只有他一身笔挺西装像个误入的保险推销员。
Kwame很自然地解下自己腰间的彩布围在周明腰间:“这样就好多了。”布料带着体温和淡淡的檀木香气,周明下意识想躲开,却看见妻子赞许的微笑。
整晚周明像个局外人。
他看着Kwame教林薇击打非洲鼓,手掌相叠时妻子的笑声清脆得陌生;看着黑人学生捧着林薇的手教她画部落图腾,颜料弄脏了她旗袍袖口却没人介意;当Kwame表演战舞时,整个会场的气氛沸腾到顶点——那个充满原始力量的身躯在鼓点中腾挪旋转,汗珠在深色皮肤上折射出青铜般的光泽,有几个女学生甚至激动得哭了出来。
“不愧是拿全额奖学金的。”系主任笑着对周明夸赞,“听说还擅长百米跨栏?去年大运会破了纪录。”老人压低声音,“不少画廊在打听他作品呢,你太太真有眼光。”
晚会进行到一半时,周明终于找到机会拉林薇到走廊。“你没必要一直陪着他吧?”他试着擦掉妻子颊畔的蓝色颜料,却被偏头躲开。
“我是他导师。”林薇整理着被弄皱的旗袍领口,“而且Kwame第一次筹办这种活动……”
“他碰你腰的时候可不像学生对老师。”
林薇的眼神突然冷下来:“周明,你知不知道他小时候在难民营靠卖画为生?现在他妹妹的学费全靠他奖学金……”她突然顿住,望向周明身后露出笑容,“Kwame?正好,周先生想了解你们部落的成人礼仪式。”
黑人青年很自然地站到两人中间,手臂状似无意地搭在林薇身后的窗台上:“周先生对非洲文化感兴趣?”他说话时目光却落在林薇微微敞开的旗袍领口,“我们部族的男孩成年时,要独自猎杀一头狮子……”
周明看着妻子专注倾听的侧脸,突然注意到她玉簪换成了兽骨发簪——正是Kwame耳坠的同款材质。
晚会结束时突然下起暴雨。
Kwame很自然地说要送几位老师回家,他的二手吉普车就停在门口。
车厢里弥漫着檀木香氛的味道,后视镜上挂着的巫毒娃娃随车身摇晃。
周明坐在副驾驶座,看着后视镜里林薇和女同事们说笑的模样,突然听见Kwame问:“周先生经常加班到很晚吧?林老师总是一个人吃晚饭。”
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扇形水痕。周明含糊应了一声,听见后座传来林薇轻快的解释:“他最近项目忙嘛,并购案涉及三个国家的法律……”
车先停在了林薇同事家小区门口。
当后座只剩林薇一人时,车厢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Kwame伸手调音乐时,小指状似无意地擦过周明放在档位杆上的手背。
“周先生手很凉。”黑人青年突然说,“中医说这是肾气不足的表现。我们部落用猴面包树籽泡酒……”
周明猛地抽回手。
后视镜里林薇正望着窗外暴雨如注的街景,侧脸看不出情绪。
但当她低头整理旗袍下摆时,周明分明看见她小腿内侧沾着一点未擦净的蓝色油彩——那是Kwame刚才亲手调制的矿物颜料。
送到自家小区时,周明刻意等妻子先下车。
Kwame却突然探身过来,古铜色的手臂越过他替林薇拉开车门——这个动作几乎将周明困在座椅和黑人温热的胸膛之间,檀木混着汗液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老师忘了这个。”Kwame从座椅缝里捡起林薇落下的丝绸披肩,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接东西的手心。
暴雨声中,周明听见妻子极轻地抽了口气。
电梯里周明终于忍不住问:“那个Kwame是不是对你……”
“你想多了。”林薇快速打断,口红在嘴角稍稍晕开,“他只是个热情的学生。”她突然轻笑,“难道周总监在吃醋?”
周明看着电梯镜面里并立的两人。
他注意到妻子左手无名指的婚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枚镶着黑曜石的银戒——和Kwame右手那枚显然是同一款。
深夜周明被雷声惊醒,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客厅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他看见林薇蜷缩在沙发上,屏幕亮着的手机界面是Kwame发来的消息:“今晚你看我的眼神让我无法入睡。我们部落说,眼睛是欲望的窗口”
周明静静站了很久,最终只是取了毛毯盖在妻子身上。
毯子滑落的瞬间,他看见林薇锁骨上有一小块新鲜的瘀青,形状像极了牙齿的痕迹。
而沙发缝里,静静躺着一颗彩色的非洲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