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们决定做一次更慢的“停电法”。关掉所有光源后,我把窗帘没拉严,留出一指宽的缝。不是为了偷看,是给风留一条走廊。
我们靠墙坐,背后是墙的凉。
“说停随时说。”他先讲。
“嗯。”我答,把手心朝上,放在膝上。
一开始我们只倾听。
楼上拖椅子的声音、隔壁开水的“咕嘟”、远处电梯的“叮”。
随后,我把他的手引到我的肩。
不是展示,是归位。
我们在黑里试着把“看”变成“触”,把“触”变成“在场”。
这一次,我们加入了语言。
“那天晚上,”我先开口,声音很轻,像在念诵祷文,“周科长的地下室,灯光是暗黄色的。藤条落在皮肤上,不是疼,是热。我叫出那声‘汪’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然后,我听到他压抑的、带着颤抖的声音:“我感觉……那根藤条也抽在了我身上。我感觉……那枚戒指从你身体里掉出来的时候,也碾碎了我身体里的某样东西。”
“是什么?”我追问,像一个冷酷的神父。
“尊严。”他吐出这个词,然后补充道,“还有……嫉妒。我嫉妒周科长,嫉妒习处长……我嫉妒他们能那样对你,对瑶瑶……”
“然后呢?”
“然后是兴奋。”他终于承认,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一种无可救药的、把自己也献祭出去的兴奋。我看着你被羞辱,就像看着我自己被钉上十字架,然后……勃起。”
轮到我了。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皮肤上。“瑶瑶从习处长的书房出来,你抱起她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的声音几乎碎裂,“我在想,她还是不是我的女儿。我在想,她身体里是不是还留着那个男人的味道。我在想……如果是我……如果是我亲手把她送进去,那种感觉会不会更强烈……”
我们像两个最虔诚的信徒,在黑暗中交换着彼此最渎神的秘密。
我们把最深的创痛和罪孽,用语言重新解剖、咀嚼,直到它们不再仅仅是伤口,而变成了一种扭曲的、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圣物。
每一次“停”,每一次“再来”,都像从头学习如何更深地沉沦。
结束时我笑:“有点像我小时候练拉链——慢慢找对每一颗齿。”
他也笑:“一颗齿错了,整条链都拉不下去。”
我们在黑里对视不到彼此,却确信对方就在。
这种确信,本身就是答案。
我们不再需要摄像头,我们成了彼此的镜头,随时随地,进行着这场内在的直播。